第十四章：醋意无声
和谐的氛围并未持续太久，一个小小的波澜不期而至。
苏蔓为了庆祝林栀子“初战告捷”，强行把她拉出去参加了一个小型的同学聚会。聚会上大多是旧日同窗，气氛轻松热闹。林栀子婚后一直围着顾言深转，难得放松，也玩得挺开心。
期间，有个大学时曾追过林栀子的男同学周铭，借着几分酒意，对她格外殷勤，不仅忆往昔峥嵘岁月，还不断暗示自己如今事业小成，单身未婚。
林栀子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应付着，并未多想。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和苏蔓在餐厅门口与同学道别时，周铭试图伸手帮她拂开肩上落叶（实则想搭肩）的那一幕，被恰好路过附近、坐在车后座的顾言深，看了个正着。
顾言深的车是去接一位海外客户前往下一个会晤地点的。车窗贴着深色的膜，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
他的目光穿透车窗，落在那个试图靠近林栀子的陌生男人身上，落在林栀子下意识后退半步的动作上，也落在她脸上那客套而疏离的笑容上。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一片冰封的平静。但坐在前排的特助，却莫名觉得车内的温度瞬间降低了好几度。
那天晚上，顾言深回来得比平时更晚。
林栀子像往常一样，听到车声便迎了出去，脸上带着自然的笑意：“回来啦？今天顺利吗？”
顾言深没有看她，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冷风。他脱下外套递给佣人，脚步未停地走向二楼书房。
林栀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明显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冰冷和……压抑。
她跟在他身后，有些无措：“顾言深？你怎么了？是工作不顺利吗？”
他依旧没有回应，书房的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虽然没有摔门，但那隔绝的意味却异常清晰。
林栀子站在紧闭的门外，心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委屈。她仔细回想自己今天做了什么，却毫无头绪。
接下来的两天，顾言深彻底恢复了他们关系破冰前的状态，甚至更糟。
他不再与她有任何眼神交流，不再回应她的手语，甚至连她放在他书桌上的水果，都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
他用自己的沉默，筑起了一道更高、更冷的墙。
林栀子试图像之前那样，用絮叨和关心去融化这层冰，但毫无作用。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她刚嫁过来时，遥不可及的、没有情绪波动的“哑巴”总裁。
这种突如其来的冷暴力，让林栀子难受极了。她不明白，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直到第三天，苏蔓打来电话，闲聊中无意间提起了聚会那天的事。
“诶，栀子，那天那个周铭是不是还对你有意思啊？我看他眼睛都快粘你身上了！不过你也够绝的，躲得那叫一个快，一点机会都不给人家，哈哈……”
林栀子握着电话，脑子里像是突然划过一道闪电。
周铭？难道……
她猛地想起，聚会那天餐厅附近好像确实有几家高端酒店和商务中心。难道……顾言深看到了？
这个猜测让她既觉得荒谬，又隐隐觉得可能性极大。
她挂断电话，心砰砰直跳。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个……那顾言深这几天的反常，是不是意味着……他在吃醋？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有点想笑，又有点心疼，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她决定，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
第十五章：无声的告白与回应
晚上，林栀子端着一杯热牛奶，再次敲响了书房的门。
里面没有回应。她深吸一口气，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顾言深坐在书桌后，面前摊开着文件，但他显然没有在看。听到她进来的声音，他连头都没有抬。
林栀子把牛奶放在他手边，然后没有离开，而是绕到书桌的另一侧，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她打开相册，找到那天聚会时拍的大合照，然后走到顾言深身边，将手机屏幕举到他眼前。
顾言深的视线被迫落在屏幕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林栀子用手指着照片上的周铭，然后开始飞快地用手语比划，表情认真，甚至带着点急切：
“他（指周铭），大学同学（手势表示‘同学’），很多年没见（手指画圈表示时间久远）。”
“那天聚会（手势表示‘聚会’），很多人（双手划圈表示‘很多’）。”
“他喝酒了（模仿喝酒动作），话多（手指点嘴唇，然后向外展开），有点烦（皱眉，摆手）。”
“我（指自己），不喜欢（双手在胸前交叉）。”
“我（指自己），”她停顿了一下，目光直直地看向顾言深深邃的眼眸，手指坚定地点了点自己的胸口，然后缓缓地，指向他，“这里（心），只有你（指他）。”
【我的心，只有你。】
她的手势清晰，有力，没有任何犹豫。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而明确地，回应他那晚在花园里的告白。
顾言深终于抬起了头。
他看着她，那双冰封的眼眸里，像是被投入了巨石的湖面，掀起了汹涌的波涛。震惊、错愕、不敢置信，还有那被强行压抑了几天、此刻再也无法掩饰的，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在意和……占有欲。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坦诚、焦急，以及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
所有的猜测、所有的不安、所有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烦躁，在这一刻，被她这简单而直接的手语，击得粉碎。
原来，她懂他的沉默。
原来，她看出了他的在意。
原来，她的心，和他一样。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着，放在桌面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成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几秒钟的死寂后，他猛地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瞬间带来一股压迫感，林栀子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但他没有给她逃离的机会。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有些重，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然后，他用力一拉，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这是一个与之前任何一次拥抱都不同的拥抱。充满了力量，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和一种近乎野蛮的宣告。
林栀子撞进他坚硬的胸膛，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整个人都懵了。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传来的、同样失序而有力的心跳，能感受到他拥抱她的手臂，那强硬的、微微颤抖的力度。
他没有说话，也无法说话。
但这个拥抱，胜过千言万语。
他所有的沉默，所有的冰冷，所有的别扭和醋意，都在这个拥抱里，融化成了最原始、最直接的情感表达。
林栀子愣了几秒，随即伸出双手，回抱住了他精瘦的腰身，将脸深深埋进他的怀里，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她知道了。
她知道了这个沉默的男人，在用他全部的方式，笨拙地、却又无比真诚地，爱着她。
书房里，灯火通明，寂静无声。
只有两个紧紧相拥的人，和那彼此交融、再也无法分开的心跳声。
无声的世界里，爱意如潮水般汹涌，淹没了所有的隔阂与猜疑。
第十六章：新的约定
那个拥抱持续了很久，久到林栀子几乎要融化在顾言深的气息里。
没有言语，只有彼此胸腔的震动和逐渐同步的心跳，在寂静的书房里谱写着最动人的乐章。
当顾言深终于微微松开手臂时，林栀子仰起头，看到他眼底的冰雪已彻底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灼人温度的情感。他抬手，有些笨拙地，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未干的泪痕。
林栀子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感受着他掌心不再冰冷的温度。
她看着他，眼睛亮得像落入了星辰：“顾言深，我们约定好不好？”
顾言深用眼神询问。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有什么不开心，或者……误会，”她特意强调了这两个字，看到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不要这样不理我，好不好？你可以打字告诉我，可以比划给我看，甚至可以……对我发脾气。但是，不要用沉默惩罚我，也惩罚你自己。”
她最怕的，就是他重新缩回那个冰冷的、无人能靠近的壳里。
顾言深凝视着她，看到了她眼底的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他明白了她这几天的忐忑和委屈。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郑重地点头。
这是一个承诺。
他抬起另一只手，伸出小拇指。
林栀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噗嗤一笑——他居然要和她拉钩？
她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勾住了他的。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带着温热的触感。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她像小时候一样念着童谣，摇晃着两人勾在一起的手指。
顾言深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眼底漾开极浅极淡的笑意，如同春风吹过湖面，泛起温柔的涟漪。
这一刻，所有的隔阂与猜忌，都在这个幼稚又郑重的仪式里，烟消云散。
第十七章：专业的介入
关系更进一步后，林栀子开始更深入地思考如何帮助顾言深。
那晚他能发出声音，证明他的声带器官本身可能并无严重器质性病变，关键在于心理障碍。她自己摸索的鼓励方式虽然有效，但毕竟不专业。
她想到了寻求专业帮助。
这一次，她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先和顾言深沟通。
她拿出平板，调出了一位国内顶尖言语治疗专家的资料，推到他面前。
“顾言深，我查过了，这位李教授在创伤性失声领域非常有经验。”她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我们……要不要去咨询一下？只是咨询，听听专业人士的建议，好不好？”
她预料他会抗拒，会沉默，甚至会再次竖起心防。
然而，顾言深只是静静地看着平板上的资料，目光深沉，看不出情绪。
良久，就在林栀子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他抬起手，在平板上打了几个字：
【你希望我去？】
林栀子用力点头，眼神恳切：“我希望你能好起来，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你自己。我希望有一天，能亲耳听到你叫我的名字。”
顾言深的目光与她交汇，看到了里面毫无杂质的期盼和真诚的爱意。
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底一片清明。他拿起平板，又打了一行字：
【好。你陪我。】
林栀子悬着的心瞬间落地，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他同意了！而且，他需要她陪伴！
“嗯！我陪你！一定陪你！”她激动地抱住他的胳膊，笑容灿烂。
顾言深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嘴角的弧度又柔和了几分。或许，为了她，为了他们可能的未来，他应该再勇敢一次，尝试去面对那道禁锢了他七年的枷锁。
第十八章：尘封的往事
去见专家之前，林栀子觉得，有必要对顾言深的过去有更多的了解，以便能更好地配合治疗。她不敢直接问他，怕触痛伤口，便将目标转向了跟在顾言深身边多年、几乎看着他长大的老管家，福伯。
福伯对这位能让少爷脸上出现笑容的少奶奶，充满了感激和敬意。
在林栀子一次旁敲侧击的询问中，福伯叹了口气，看着窗外，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回忆的伤感。
“少爷他……以前不是这样的。”福伯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七年前，他还在国外留学，阳光、开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他唱歌很好听，还会弹吉他。”
林栀子难以想象，那个沉默冰冷的顾言深，曾经抱着吉他唱歌的样子。
“那场意外……”福伯的声音低沉下去，“是一场很严重的车祸。和少爷一起的，还有他当时最好的朋友，也是……他暗恋了很久的一个女孩，叫夏晚晴。”
林栀子的心猛地一沉。夏晚晴……那个“很重要的人”。
“车祸很惨烈……夏小姐……没能救回来。少爷虽然活了下来，但受了很重的伤，身体上的伤好了，但从那以后，就再也……说不出话了。”福伯抹了抹眼角，“医生说，是创伤后应激障碍，极度自责和悲痛导致的 conversion disorder （转换障碍）……他可能觉得，幸存下来的自己不配再拥有声音，或者，是想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或者陪伴那个再也无法说话的人……”
福伯没有再说下去，但林栀子已经明白了。
七年的沉默，源于一场痛失所爱（尽管是暗恋）和挚友的惨剧，源于幸存者那无法排解的巨大负罪感。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疼痛得厉害。
她终于知道，他心底的伤有多深，那冰封的外表下，藏着怎样一段鲜血淋漓的过往。
她不是嫉妒那个叫夏晚晴的女孩，她只是无比心疼顾言深。这七年来，他独自一人，背负着如此沉重的枷锁，该有多痛苦。
这也让她更加坚定了要陪他走下去的决心。
第十九章：诊疗室内外
见专家那天，顾言深显得异常沉默和紧绷。
林栀子一直握着他的手，用自己的方式给他传递力量和安慰：“没事的，顾言深，我就在外面等你。李教授很和蔼的，你就当是聊聊天。”
诊疗室的门关上后，林栀子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心情比里面的顾言深还要紧张。她不停地绞着手指，目光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一个小时后，诊疗室的门打开了。李教授和顾言深先后走了出来。
顾言深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还算平静。林栀子立刻迎了上去，关切地看着他。
李教授是一位慈眉善目的长者，他看了看林栀子，又看向顾言深，微笑道：“顾先生的情况我初步了解了。生理基础没有问题，确实是心因性的。治疗的关键在于建立足够的安全感，逐步脱敏，重建发声与积极情绪的链接。”
他顿了顿，对林栀子说：“顾太太，你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非常重要。你日常的陪伴和沟通，尤其是你学习手语、尝试引导他发声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极好的支持性治疗。继续保持，给他创造一个绝对安全、无压力的沟通环境。”
林栀子认真记下，连连点头。
“接下来，我会制定一个详细的治疗计划，包括一些放松训练和循序渐进的发声练习。需要顾先生和你的共同配合。”李教授看向顾言深，“顾先生，我们约下次时间？”
顾言深沉默着，看了一眼满脸期盼的林栀子，然后，对着李教授，轻轻点了点头。
走出诊疗中心，阳光明媚。
顾言深一直紧抿的唇，似乎放松了些许。
林栀子挽住他的胳膊，仰头看着他，笑容温暖：“你看，没那么可怕，对吧？李教授也说我有功劳呢！以后，我就是你的‘专属康复师’了！”
顾言深低头看着她明媚的笑脸，阳光在她眼中跳跃，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
他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已经比之前自然了许多。
然后，他拿出手机，打字给她看：
【谢谢。】
【还有，对不起。】（为之前冷战的事）
林栀子看着屏幕上的字，鼻子一酸，随即又笑起来，用力摇头：“不用谢，也不用对不起。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以后有什么，都要说出来。”
她晃了晃两人勾在一起的手指，重温那个幼稚的约定。
顾言深看着她，眼底深处，那名为“希望”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明亮了。
他知道，康复之路漫长且可能反复，但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有她。
这个用她的“念念有词”，为他寂静世界带来喧闹与生机的女孩。
而他们的故事，还很长很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