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世家的覆灭,如同一场凛冬的寒潮,席卷了整个古武界,也让京都林家大宅内的温度降到了冰点。荣勋堂内不欢而散的家族会议,并非争执的结束,而是将潜藏已久的矛盾与裂痕,彻底暴露在了阳光之下。林静雅一派主张缓和与林枫关系的“现实派”与林宏远父子为首的“死硬派”已然势同水火,家族内部暗流汹涌,人心惶惶。
夜色深沉,林宏远并未在自己的主院休息,而是屏退左右,独自一人来到了林家祖宅深处一间极为隐秘的书房。这间书房位于一座假山之下,入口被巧妙的机关掩饰,内部陈设古朴,却弥漫着一股陈旧而压抑的气息。这里,是他真正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务的地方。
摇曳的烛光映照着他阴晴不定的脸庞,往日里刻意维持的家主威严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被逼到绝境的焦躁、不甘,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林静雅那犀利的话语如同魔音灌耳,不断在他脑海中回响——“慕容家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前车之鉴……哼!”林宏远猛地一拳砸在坚硬的红木书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我林宏远执掌林家数十载,岂能向一个孽种低头?!一旦他得势,我还有惊羽,还有我们这一脉,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既然内部无法统一意见,甚至多数人倾向于妥协,那他只能借助外力,一股足够强大、足以碾压林枫的外力!他想到了那个神秘而恐怖的组织——“神谕”。连慕容家都曾试图借助他们的力量,虽然失败了,但那是因为慕容家不够决绝,而林枫又太过妖孽!
“既然常规手段已无法遏制此獠,那就别怪我动用非常之法了……”林宏远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红光,他走到书架旁,熟练地转动几本看似普通的古籍,书架无声地滑开,露出了后面一个镶嵌在墙壁内的精密保险柜。
他输入密码,又经过虹膜和指纹验证,保险柜才缓缓打开。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份绝密文件和一部造型奇特、没有任何标识的加密通讯器。他取出通讯器,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做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最终,他还是按下了一个猩红色的按钮。
通讯器发出极其细微的嗡鸣,一道淡蓝色的光束投射在空气中,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类似dNA螺旋的复杂符号。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大约一分钟后,符号稳定下来,一个经过处理的、非男非女、带着奇特电子合成质感的声音在密室内响起:
“林家主,深夜联系,所为何事?”声音平淡,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
林宏远压下心中的悸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充满诚意:“尊敬的‘使者’,我希望能与贵组织进行更深层次的合作。目标,依旧是林枫,以及他手中的‘世界之石’碎片。”
“哦?”电子合成音微微上扬,似乎提起了一丝兴趣,“据我们所知,林家内部对于如何处理林枫,似乎存在不小的分歧。林家主,你能代表整个林家的意志吗?”
林宏远心中一凛,对方对林家内部的动向果然了如指掌!他咬牙道:“我是林家现任家主,自然能代表林家!些许杂音,不过是家族内部的一些短视之辈,我自有手段处理。只要贵组织愿意助我,事成之后,不仅林枫和‘世界之石’碎片双手奉上,林家也将成为‘神谕’在华夏最坚定的盟友,共享‘神域’之秘!”
他抛出了最大的诱饵。他知道,“神谕”对林枫和“世界之石”的渴望是无穷无尽的。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评估他话语的真实性与价值。过了十几秒,那电子合成音才再次响起:“你的提议,很有吸引力。但是,林家主,你需要证明你的能力和决心。口头承诺,毫无意义。”
“我需要怎么做?”林宏远立刻追问。
“第一,提供林枫在江城的所有布防细节,尤其是那座阵法的核心节点与能量运行规律,越详细越好。第二,我们需要你利用林家的资源和渠道,在京都及周边区域,秘密布置三十六处‘空间信标’。图纸和技术支持,我们会随后传送给你。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电子合成音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蛊惑,“我们需要你确保,在我们行动时,林家……至少是你所能掌控的林家力量,不会成为阻碍,甚至能在必要时,提供‘恰当’的引导。”
林宏远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前两条,虽然困难且风险巨大,但尚在可操作范围。但第三条,无异于让他彻底背叛家族的利益,将林家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这“引导”,很可能意味着在关键时刻,需要他亲手将林枫,甚至是将整个林家引入“神谕”设下的陷阱!
见他犹豫,那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林家主,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慕容家的例子就在眼前,你认为林枫在解决完我们之后,会放过你吗?与我们合作,你不仅能除掉心腹大患,稳固家主之位,未来更能随我们一同踏入‘神域’,获得永恒的力量与生命。是选择与林家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一起毁灭,还是登上我们通往神域的方舟,就在你的一念之间。”
永恒的力量与生命……踏入神域……这些词汇如同魔咒,冲击着林宏远本就摇摆不定的心神。对权力的贪婪,对林枫的恐惧,对未来的野望,最终压倒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犹豫和身为家主的责任。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沉声道:“好!我答应你们!但我需要你们保证,事成之后,必须助我彻底掌控林家,清除所有反对声音,并且,‘神域’的秘密,必须有我一份!”
“明智的选择。”电子合成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满意的意味,“协议达成。我们会派遣亚太区的‘巡察使’亲自与你对接细节。记住,林家主,这是‘神谕’的意志,不容失败。”
话音刚落,蓝色的螺旋符号闪烁了几下,骤然消失,加密通讯器也恢复了沉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林宏远脱力般靠在椅背上,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内衫。他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绝路。与虎谋皮,后果难料。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为了权力,为了活命,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他迅速收拾好心情,脸上重新恢复了那种属于家主的阴沉与算计。他必须尽快行动起来,一方面要稳住林静雅等人,另一方面要秘密调动绝对忠于自己的力量,开始部署“神谕”交代的任务。尤其是那三十六处“空间信标”,必须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然而,林宏远并不知道,在他启动那部加密通讯器,与“神谕”组织进行这场决定命运的密谈之时。在林家祖宅最深处,那片被视为禁地、连他这位家主未经传唤也不能轻易踏入的“养心阁”内,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枯槁,仿佛与身下那张千年寒玉床融为一体的老者,那紧闭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
老者正是林家真正的定海神针,闭关多年,外界甚至传言他已坐化的老家主——林震天。
虽然气息内敛如同顽石,但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神识,早已如同蛛网般,悄无声息地覆盖着整个林家祖宅的核心区域。林宏远书房内那异常的能量波动,以及随后林宏远身上骤然升腾起的那股决绝中带着邪异的“势”,并未能完全逃过这位老人的感知。
林震天并未睁开双眼,只是那布满皱纹的眼角,似乎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在寂静的养心阁内回荡,带着无尽的疲惫与痛心。
“痴儿……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绝路……”
“引外侮以噬亲族……此乃……取死之道啊……”
他的神思,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数十年前,看到了那个天赋卓绝却心术不正的长子,也看到了那个性情刚烈、最终黯然离去的儿媳,以及……那个流落在外,受尽苦难,如今却已翱翔九天的孙儿……
浑浊的老眼中,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一闪而逝。他放在膝盖上的、干枯如同鸡爪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仿佛在掐算着什么,又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林家这潭深水,因为林宏远的孤注一掷,已然被彻底搅浑。而深藏于幕后的老家主林震天,这枚足以影响整个棋局走向的棋子,似乎也因这滔天的暗流,而即将从漫长的沉寂中……苏醒。
一场围绕着林枫、关乎林家命运、甚至牵动“神谕”最终图谋的更大风暴,已在京都这片权力场的上空,悄然汇聚。而林宏远那疯狂的赌局,究竟会为他自己和林家带来毁灭,还是……那看似渺茫的一线生机?答案,或许就藏在养心阁内,那位老人接下来的决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