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化工厂内的空气,仿佛在苏清雪出现的那一刻彻底凝固。血腥味、铁锈味,混合着一种名为“尴尬”与“震惊”的情绪,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粘稠感。
柳婉仪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从林枫身边弹开,脸颊上的红晕瞬间褪去,变得比刚才被绑架时还要苍白。她看着门口好友那难以置信的眼神,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嘴唇嗫嚅着,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清雪……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枫缓缓转过身,面向苏清雪。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剧烈的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清晰地映出了她此刻单薄而僵硬的身影。他看到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紧抿的唇瓣微微颤抖,那双平日里清冷自信的眼眸,此刻充满了震惊、受伤,以及一丝竭力压抑的愤怒。
“清雪,”林枫开口,声音平稳,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局,“婉仪刚刚获救,情绪有些激动。”
这解释在苏清雪听来,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情绪激动?就可以不顾分寸地亲吻她的丈夫吗?她看着林枫平静的脸,又看了看慌乱无措的柳婉仪,以及地上那些呻吟的绑匪……这一切混杂在一起,让她的大脑一片混乱,心口堵得发慌。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去看柳婉仪那泫然欲泣的脸,也不去看林枫,只是将目光落在那只被林枫随手放在铁桶上的木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人……没事就好。”
说完这句,她甚至没有走进车间,而是猛地转身,快步离开了这个让她心碎又难堪的地方。高跟鞋敲击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在空旷的厂区内显得格外清晰而凌乱。
“清雪!”柳婉仪急切地喊了一声,想要追上去,却因为被绑久了双腿发麻,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林枫伸手扶住了她,语气依旧冷静:“先离开这里。”
他目光扫过地上那些失去战斗力的“血鸦”成员,眼神冰寒。他没有理会他们的哀嚎,拿出那个黑色手机,给“玄武”发了条信息:“红星化工厂,清理现场,查‘辉瑞生物’与‘暗影议会’在境内的所有关联据点。”
随即,他扶着柳婉仪,拿起木盒,快步向外走去。
回程的车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林枫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线条冷硬。柳婉仪蜷缩在副驾驶座上,双手紧紧抱着手臂,低着头,泪水无声地滑落。她为自己的冲动后悔不已,更害怕因此失去苏清雪这个最好的朋友。而内心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对林枫难以言喻的依赖和悸动,也让她感到无比惶恐和羞愧。
苏清雪独自开着另一辆车,跟在后面。车窗紧闭,车内只有她沉重的呼吸声。她看着前方那辆熟悉的黑色奥迪,心脏一阵阵抽痛。信任如同精美的瓷器,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她不断告诉自己,林枫是为了救婉仪,婉仪只是情绪失控……可那个亲吻的画面,却如同烙印般清晰地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那是她的丈夫!是她刚刚下定决心要与之共度一生、撕毁了契约真正接纳的男人!
三人心思各异地回到了铂锐一品。苏清雪率先下车,没有等他们,径直走进了电梯。林枫停好车,扶着依旧有些虚软的柳婉仪跟上。苏清雪站在客厅中央,背对着他们,肩膀微微起伏,显然在极力平复情绪。
柳婉仪挣脱林枫的搀扶,踉跄着走到苏清雪身后,声音带着哭腔:“清雪,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当时……我当时太害怕了,看到他来救我,我……我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不是故意的……”她语无伦次,泪水涟涟。
苏清雪缓缓转过身,她的眼睛也有些红,但眼神却已经恢复了大部分冷静,只是那冷静之下,是深深的疲惫和受伤。“婉仪,”她打断了好友的忏悔,声音低沉,“你先去客房休息一下,洗个热水澡,压压惊。有什么事,等你平静下来再说。”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排,这是属于苏氏女总裁的决断。
柳婉仪看着她,知道此刻再多解释也是徒劳,只能哽咽着点了点头,在闻讯赶来的助理陪同下,去了客房。客厅里,只剩下林枫和苏清雪两人。空气再次变得凝滞。林枫走到苏清雪面前,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你看到了,那只是个意外。”
“意外?”苏清雪抬起眼,与他对视,眼底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林枫,我知道你是去救她,我也感激你救了她。但是……那是我的闺蜜,吻了我的丈夫!你让我怎么平静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我知道你对她的态度。但是……婉仪呢?她看你的眼神,她刚才的举动……你真的感觉不到吗?这次是情绪失控,那下次呢?以后呢?”
她的话语像是一把钥匙,开启了内心深处连自己都不愿面对的不安。林枫太优秀,太耀眼,他身边出现的优秀女人会越来越多,陈静、白芷……现在甚至连她最好的闺蜜都……这种潜在的威胁感,因为这次意外而被无限放大。
林枫沉默了片刻。他理解苏清雪的愤怒和不安,这源于在乎。他伸出手,想要像往常一样揽住她,却被苏清雪下意识地躲开了。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林枫的手停顿在半空,眼神微暗。
“清雪,”他的声音低沉而郑重,“我林枫认定的妻子,只有你一个。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是。柳婉仪于我,只是你的朋友,仅此而已。”
他的承诺一如既往的简洁而有力,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笃定。
苏清雪看着他那双深邃如夜的眼眸,那里面的坦然与坚定,像是一股清泉,稍稍浇熄了她心头的火焰。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可是……理智和情感,有时候并非同步。
“我需要静一静。”苏清雪偏过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你也去处理一下后续吧,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知道,眼下不是纠缠于儿女情长的时候。辉瑞生物,暗影议会,这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因为这次绑架事件和龙石种,已经彻底浮出水面,必将带来更大的风暴。
林枫深深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好。你好好休息,外面的事,有我。”
他没有再多言,转身走向书房。有些事,需要用行动来证明。而有些隐患,需要彻底清除。
书房内,林枫接通了与“玄武”的视频通讯。
“龙皇,现场已清理完毕,‘血鸦’残部及‘屠夫’已移交特殊部门。根据初步审讯,‘辉瑞生物’在境内的几个秘密实验室和据点已锁定。另外,我们截获到一条信息,顾言似乎与此次事件有关联,他向‘屠夫’透露了您的行踪。”玄武的效率极高,迅速汇报着情况。
“顾言?”林枫眼中寒光一闪。果然是只不知死活的苍蝇。“把他和顾氏集团近期的所有违规操作证据,匿名送给他们的竞争对手和监管部门。让他先忙自己的事。”
“是!”玄武领命,“关于‘辉瑞生物’和其背后的‘暗影议会’……”
“全面打压。”林枫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动用一切商业手段,切断他们的资金链,曝光他们的黑幕。联系我们在国际上的‘朋友’,让他们在各自领域进行围剿。至于他们在境内的据点……让‘暗卫’出动,彻底拔除。”
他下达命令时,仿佛在决定几只蝼蚁的生死,那种久居上位、执掌生杀大权的冷漠与威严,透过屏幕都让玄武感到心悸。
“明白!‘暗影议会’这次触犯龙鳞,必将付出代价!”玄武肃然应道。
结束通讯,林枫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的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这片繁华之下,隐藏着多少黑暗与厮杀。他原本只想守护好身边这一方宁静,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
与此同时,客房内。柳婉仪洗了热水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但内心的波澜却无法平息。她坐在床边,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化工厂内的那一幕——林枫如同天神降临般横扫敌人的身影,自己那不受控制的一吻,以及苏清雪那双震惊而受伤的眼睛……
愧疚、后悔、后怕,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对林枫那强大力量带来的心悸与依赖,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让她崩溃。她知道自己和林枫绝无可能,也从未有过非分之想,但那一刻的情难自禁,却成了横亘在她与最好朋友之间的一根刺。
她拿出手机,翻到苏清雪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现在解释,清雪能听进去吗?会不会越描越黑?
这一夜,铂锐一品内的三人,注定无眠。
苏清雪在主卧的大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两个声音在激烈交战。一个声音在诉说信任,回忆着林枫一次次为她挺身而出的画面,那个在晚宴上宣告“她是我妻子”的男人;另一个声音则在质疑,提醒着她林枫身上那无法看透的神秘和吸引飞蛾扑火般的魅力。
林枫在书房处理完后续事宜后,并未回客房,而是在客厅的沙发上静坐调息。灵觉却时刻关注着主卧和客房的动静。他能感受到苏清雪紊乱的呼吸和柳婉仪低低的啜泣声。这种情感的纠葛,比他面对任何强敌都要复杂。
柳婉仪则几乎哭了一夜,眼睛肿得像桃子。天亮时分,她终于下定了决心。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她必须面对,必须坦诚。否则,她将永远失去苏清雪这个挚友。
第二天清晨,当阳光再次透过落地窗洒满客厅时,三人几乎同时走出了房间。苏清雪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但神情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清冷与镇定,只是那份镇定下,多了一丝疏离。柳婉仪眼睛红肿,脸色憔悴,但眼神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坚定。林枫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未曾发生,只是周身的气息比往日更加沉凝。
柳婉仪深吸一口气,走到客厅中央,目光直视苏清雪和林枫,声音因为哭过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清雪,林枫,我们……谈谈吧。”
苏清雪看着好友那憔悴而认真的样子,心中微微一颤,点了点头,率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林枫也走了过来,坐在另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