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昌寿回京的那天,天气不错。
他坐在稍微修缮过的御辇里,看着窗外渐渐熟悉的京畿景色,心里有点七上八下。
这趟差出得,自己都觉得离谱。
初衷是去避风头兼被迫视察,结果愣是搞成了“灾区脱口秀巡演”兼“大型土木工程现场总监”。
一想到自己在泥地里打滚,在车顶上喊麦,被灾民尊称为“滑稽皇帝”的光辉事迹,脸皮有点发烫。
这要是被京城里那帮言官知道了,还不得用唾沫星子把他淹死!
张卜歪那个老古板,估计已经在太庙门口铺好垫子,就等他回来表演“铁头撞金柱”了。
“旺财啊,”他撩开帘子,“你说,咱们这回......是不是玩得有点大?回去会不会被口水喷死?”
旺财脸上堆着笑,眼神闪烁。
“陛下您多虑了!您深入险境,体恤民情,稳定大局,功在社稷!谁敢乱嚼舌根?”
心里却在打鼓:喷死倒不至于,但唾沫星子估计少不了,尤其是严党那边,肯定憋着坏呢!
连憨直的铁柱都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安慰。
“皇爷,俺觉得您做得对!灾民都说您好!”
朱昌寿叹了口气,做好了回宫后面对狂风暴雨,尤其是张卜歪那张棺材脸的心理准备。
他甚至开始默默复习《怼言官的一百种话术》,准备迎接职业生涯的又一波“劝谏”高峰。
然而,当御辇缓缓驶入京城,接近皇城时,朱昌寿察觉到了不对劲。
街道两旁的百姓,看到御驾,不仅没有躲避,反而纷纷驻足,指指点点。
好奇?兴奋?
“快看!是皇上!”
“从灾区回来的那个?”
“对!就是那个‘滑稽皇帝’!”
“听说他在灾区可神了!又会讲笑话又会造能飞天的木鸟!”
“何止啊!我还听说他用手一指,黄河水就退了三尺!”
“瞎说!分明是他念了段咒语,把河里的龙王给说懵了!”
百姓们的议论声隐约传来,内容越来越离谱,听得朱昌寿目瞪口呆。
这都什么跟什么?
飞天木鸟?指退河水?念咒语?
这传得也太邪乎了吧!
他明明只是搞了个半成品过山车和用了点科学堵口方法啊!
更让他意外的是,到了午门外,前来迎接的百官阵容,也有点诡异。
以提前回来安排后续事宜的徐桀卯为首的少数实干派官员,满脸真诚的笑容,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敬佩。
而更多的官员,尤其是那些中间派和部分严党成员,看他的眼神极其复杂。
好奇、探究、难以置信,甚至还有敬畏!
想象中的愤怒、鄙夷、准备死谏的表情,反而没看到几个。
连一向鼻孔看人的勋贵们,今天都格外老实,眼神躲躲闪闪,不敢与他对视。
张卜歪倒是站在队列前列,依旧板着脸,但......
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冲出来慷慨陈词,只是用他那双看透世事的老眼,深深地看了朱昌寿一眼。
那眼神里少了点以往的决绝......
朱昌寿一头雾水地回到乾清宫,还没坐稳,旺财就屁颠屁颠地抱着一大摞奏折进来了,脸上笑开了花。
“陛下!陛下!大喜啊!”
“喜从何来?”朱昌寿莫名其妙。
“是严敬潼那老小子暴毙了?还是天上掉金子了?”
“比那还喜!”旺财把奏折放在御案上。
“您看!这些都是您离京这些天,各地和京城官员递上来的奏章!弹劾您的寥寥无几!大部分都是,都是......”
“都是什么?痛心疾首?劝朕迷途知返?”
“不是!大部分都是称赞陛下您......英明果敢、体恤民瘼、......呃,方式独特但成效卓着的!”
朱昌寿差点从龙椅上滑下来。
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或者旺财终于被自己逼疯了。
随手拿起几本奏折翻开。
一本是某个江南道监察御史写的,里面盛赞陛下“不拘一格,深入民间,善用奇技,解危难于倒悬”。
虽然也委婉地提了句“然天子威仪亦不可轻废”,但整体基调居然是肯定的!
另一本是某个向来喜欢和稀泥的礼部侍郎上的,通篇都在歌颂陛下“仁德感天”,把灾区秩序好转、民心稳定的功劳,全扣在了他“亲民”的举动上。
对于“滑稽”二字提都不敢提,仿佛那是某种需要避讳的咒语。
就连几个以前跟着严党屁股后面摇旗呐喊的官员,也上了奏折,表示“陛下之法虽闻所未闻,然观其成效,似有可取之处”。
然后话锋一转,开始忧国忧民地担心起“此法若推而广之,恐耗资过巨”云云。
朱昌寿越看越懵。
这风向......变得也太快了吧?
他不过是在灾区折腾了不到两个月,怎么感觉回来换了个世界?
这帮官员是集体吃错药了,还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
【叮!】
【检测宿主因灾区成效显着,在朝野间威望提升,舆论风向逆转!昏君指数-25】
【来自宿主“我是谁我在哪儿”的荒诞感,欢乐值+60】
【当前昏君指数:55,登堂入室。当前欢乐值:140】
“这......这什么情况?”
朱昌寿放下奏折,看向旺财,“朕是不是还没睡醒?”
旺财嘿嘿一笑,凑近解释。
“陛下,您有所不知。您在那灾区又是讲笑话又是修‘飞天椅’的事儿,早就传回京城了。
起初,自然是骂声一片,尤其是严党,蹦跶得可欢了。”
“那怎么......”
“可后来,徐大人提前回京,带回了灾区的详细数据和实际情况。
尤其是治安好转、工程推进、民心稳定的实绩摆在那里,加上......
嘿嘿,加上严敬潼那老狐狸不知抽什么风,突然转变策略,让他手下的人也开始‘肯定’您的成绩,
虽然不怀好意,但这股风一带起来,那些原本观望的、甚至部分清流,也不好再一味地骂了。”
旺财低声继续:“更重要的是,民间传闻把您传得神乎其神!什么指退河水、点石成金......都快把您说成活神仙了!
这舆论一起来,官员们也得掂量掂量民心所向啊!再说了,”
旺财眨眨眼,“您这趟差事,虽然过程......别致了点,但结果是好的,国库没被掏空,灾民没造反,河堤还在修,这放在哪朝哪代,都是实打实的政绩!
他们就算想骂,也找不到硬茬子了,总不能说‘陛下您不该把灾民逗笑’吧?”
朱昌寿又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这才明白,自己在外头瞎折腾的时候,京城里已经完成了一轮无形的舆论博弈和势力洗牌。
严敬潼的“捧杀”策略,似乎......在初期,反而客观上帮他营造了一种“虽然方式古怪但能力超群”的诡异光环。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熟悉的宫墙,心情复杂。
这威望提升得......也太意外了!
跟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本来都准备好回来当个“昏君”挨骂了,结果莫名其妙就成了“有争议但有能力”的实干派皇帝\/
“所以说......”朱昌寿摸着下巴,“只要最终结果不差,过程再沙雕......也能被接受?”
旺财赶紧拍马屁:“陛下圣明!正是此理!”
朱昌寿转过身,看着御案上那堆“歌功颂德”的奏折,忽然笑了。
“行吧,滑稽就滑稽吧,意外就意外吧。”
他伸了个懒腰,“总比被骂‘无能’强!看来这皇帝,还能再苟一阵子!”
在权力的牌桌上,意外地捞回了一点筹码。
虽然这筹码来得有点莫名其妙,但好歹是筹码啊!
只是,看着那降到55的昏君指数,朱昌寿心里又有点嘀咕.
这系统......该不会以后逼着我往“明君”的路上狂奔吧?
那可太累了!
得想办法偶尔作个死,把指数拉回来一点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