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民同食”之后，朱昌寿发现，这个决定，做得有点草率了。
那顿晚饭，吃的是跟灾民一样的稀粥，配一点咸菜疙瘩。
粥是真的稀，能数清楚里面有几粒米那种。
咸菜也是真的咸，齁得他灌了三大杯水。
最关键的是，吃饭的氛围，比他上朝面对张卜歪的死谏还要沉重。
徐桀卯、苏婉儿，还有那几个被叫来的老河工，一个个正襟危坐，捧着碗像捧着祖宗牌位。
朱昌寿问一句，他们答一句，问及具体困难，就开始支支吾吾，眼神躲闪，要么就是“臣等无能”、“陛下恕罪”。
朱昌寿心里门儿清，这帮人还是把他当皇帝供着，生怕哪句话说错了掉脑袋。
这饭吃的，消化不良。
更让他郁闷的是，第二天一早，旺财汇报，说虽然大规模骚乱没了，但灾民中抱怨、牢骚的声音还是不少。
毕竟，天天干活累死累活，就为了口清汤寡水和那点微薄工钱，看不到尽头，换了谁都得抑郁。
“这样不行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可光给钢不行，还得给点精神食粮啊！士气，士气很重要！”
朱昌寿挠着头，想起了前世在公司，老板画饼好歹还配个段子手活跃气氛啊。
“精神......食粮？”旺财眨巴着眼，没听懂。
“就是得让他们乐呵起来！”朱昌寿大腿一拍，“不能光埋头苦干，得有点娱乐活动！不然迟早还得炸！”
可是，在这缺衣少食，一片狼藉的灾区，搞什么娱乐？
唱大戏？没戏台没行头。
搞运动会？饭都吃不饱哪有力气。
难道真指望那套广场舞音响循环播放《小苹果》？
朱昌寿瞟向几箱作为“绩效奖励”预备着的白面馍馍上。
有了！说干就干。
朱昌寿立刻把旺财、徐桀卯，还有正在河边跟工部扯皮的苏婉儿都叫了过来，开了个紧急“御前会议”。
“朕决定，搞一个‘大明第一届灾区脱口秀暨粮食发放大会’！”
众人：“？？？”
看着底下三张懵逼的脸，朱昌寿开始耐心忽悠。
“简单说，就是搭个台子，朕亲自上去，给灾民们讲点笑话、段子！谁听了能笑出来，就奖励一个白面馍馍！”
徐桀卯差点当场晕过去：“陛下！万万不可啊！天子威仪何在？此举......此举太过儿戏，有失体统！恐为天下人耻笑！”
旺财也苦着脸：“陛下，您万金之躯，去......去说笑话？这，这奴婢怕底下人笑不出来，反而吓出个好歹......”
苏婉儿没说话，只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朱昌寿。
意思很明显：你的格物之道呢？你的水利改良呢？怎么突然降维到街头卖艺了？
朱昌寿早就料到是这反应，他胸有成竹一摆手。
“体统？体统能当饭吃吗？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人心！你们看看那些灾民，一个个苦大仇深的，再不给他们找点乐子，下次闹起来，可就不是放音乐能解决的了！”
“徐爱卿，你也不想看到再生乱子吧？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
“旺财，你去安排，把音响给朕架好！音量开到最大！”
“苏爱卿，你也来听听，看看朕这‘语言艺术’能不能激发你一点改造音响音质的灵感......”
苏婉儿：......
尽管阻力重重，但在皇帝的一意孤行下。
当天下午，在最大的一个安置点中心，一个简陋的台子还是搭了起来。
那套饱经风霜的广场舞音响再次隆重登场，几个侍卫依旧生无可恋地守在旁边。
消息早就传开了。
皇帝要亲自说笑话？说好了还能得白面馍馍？
这简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灾民们将信将疑，抱着看热闹和蹭馍馍的心态，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台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徐桀卯带着兵丁在外围紧张地维持秩序，手心全是汗。
旺财躲在台子后面，随时准备情况不对就冲上去护驾。
朱昌寿深吸一口气，走到台前，拿起苏婉儿改造的铁皮喇叭。
看着底下黑压压一片和期待的面孔，朱昌寿心里也有点紧张。
他前世就是个普通社畜，又不是专业脱口秀演员，这要是冷场了，可就丢人丢到黄河里了。
“老乡们！大家干活辛苦了！朕今天不说政事，也不讲大道理，就跟大家唠唠嗑，讲几个笑话！听得高兴的，笑出声来的，待会儿找旺财公公领一个白面馍馍！”
底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他，等着“天籁之音”。
朱昌寿硬着头皮，开始了他的“首秀”。
“先说个俺......呃，是朕身边这位旺财公公的趣事。”
“有一天啊，旺财帮朕去御膳房传旨，说要吃‘鱼香肉丝’。御厨傻了，问：‘公公，这鱼香肉丝，是要用哪里的鱼香啊？’旺财一本正经地回答：‘废话！当然是御花园池塘里那条大金鱼的香味！’”
这个梗有点跨时代，但“御花园”“大金鱼”这些元素还是让底下的灾民觉得新奇，加上旺财在台后跺脚的模样被眼尖的人看到，零星响起几声低笑。
【叮！】
【监测到宿主“御前脱口秀”，效果微弱，欢乐值+5】
【当前昏君指数：105，盛极而衰。当前欢乐值：505】
有用！
“再说说咱们这黄河。为啥它老发脾气决堤呢？朕琢磨着，是不是因为它觉得自己的‘发型’不好看？你看它九曲十八弯的，跟没梳头似的！
朕打算啊，等水退了，给它‘裁弯取直’，做个‘拉直’护理，让它顺溜点，它一高兴，没准就不闹了！”
这个接地气，把治理黄河比成梳头打扮，不少灾民听懂了，觉得这皇帝想法真怪，但也挺有趣，笑声明显多了起来。
朱昌寿越讲越放松，开始把现代梗进行本土化魔改。
“咱们现在搞‘以工代赈’，就像大家一起搭伙过日子。有人负责和泥，有人负责搬砖，有人负责......呃，负责想晚上吃啥。
这就好比一个家里，爹娘操心粮食，孩子操心玩耍......咱们现在先把‘家’保住，再把‘玩耍’的地方弄好，日子总得有点盼头，对不对？”
“还有啊，朕听说有人嫌‘皇家压缩饼干’太硬。朕得说句公道话，这饼子虽然口感不佳，但优点突出啊！
第一，防身！遇到不开眼的，一块饼子扔过去，堪比板砖！
第二，锻炼牙口！天天啃这个，八十岁还能吃炒豆子！
第三，耐储存！放个十年八年都不坏，堪称传家宝！”
这下，连那些原本愁眉苦脸的灾民也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这皇帝，也太能扯了！
居然把那么难吃的饼子说出花来了！
【叮！】
【监测到宿主化解怨气，提升凝聚力，昏君指数-8】
【来自灾民情绪被成功调动，欢乐值+50】
【当前昏君指数：97，物极必反。当前欢乐值：555】
现场气氛彻底热闹起来。
朱昌寿见状，趁机进行“正能量引导”。
“笑归笑，闹归闹，别拿安全开玩笑！修堤筑坝的时候，都给朕精神着点！安全第一！朕还指望你们修好河堤，以后年年丰收，天天吃白面馍馍呢！”
“还有，互相之间多帮衬点！有力气的帮把手，有主意的出个声！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呸！是同舟共济的战友！只有拧成一股绳，才能把这该死的洪水治住！”
虽讲得口干舌燥，但看到底下灾民们脸上久违的笑容，朱昌寿心里也生出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这比在朝堂上跟那帮老狐狸斗嘴有意思多了！
讲演结束，进入兑奖环节。
旺财带着几个小太监，抬着装馍馍的箩筐，守在台子一边。
果然，不少听了段子笑出声的灾民，兴高采烈地排队来领馍馍。
没笑的，看着别人领，也跟着乐，现场一片欢声笑语，之前的沉闷压抑一扫而空。
徐桀卯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心情复杂。
一方面，他觉得这实在有损圣誉；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承认，皇帝这招，效果出奇的好。
灾民的情绪确实稳定了，干活积极性也肉眼可见地提高。
苏婉儿站在人群外围，看着台上那个虽然疲惫但眼神发亮的皇帝，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这家伙，虽然行事荒诞不经，但似乎总能歪打正着。
她开始思考，能不能设计一种更高效用于集体场合的扩音设备......
混在人群中的几个严党眼线，面面相觑。
他们接到的任务是煽动不满，制造混乱。
可眼下这情况......灾民都在乐呵呵地领馍馍，夸皇帝风趣，这还怎么煽动？
难道要跳出来说“皇帝的笑话一点不好笑”吗？
那估计不用官兵动手，周围领到馍馍的灾民就能把他们捶成真正的“压缩饼干”。
“大明第一届灾区脱口秀暨粮食发放大会”取得了空前的成功。
朱昌寿回到行辕，咕咚咕咚灌下去一大壶水。
“妈的，说脱口秀比批奏折还累......”他瘫在椅子上。
“旺财，记下来，以后这可以当成一个保留节目，就叫......‘陛下与您心连心’主题活动！”
旺财：“......陛下，您开心就好。”
内心：求您了，可别再来了！
虽然方式奇葩，但朱昌寿用“段子”和实实在在的馍馍，成功地给紧绷的灾区情绪松了绑，也为后续“以工代赈”和水利工程的推进，创造了一个相对轻松的氛围。
他这番不按常理出牌的操作，真的开始出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当然，前提是，他得赶紧想办法弄到更多的“白面馍馍”来兑现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