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被生擒,京城叛乱初步平定,但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与硝烟味并未立刻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肃杀的氛围。
夜景洐以雷霆手段接管了京城防务和朝政,一面安抚民心,稳定秩序,一面开始着手清算叛党,肃清余孽。
紫宸殿内,皇帝在太医的全力救治下,勉强吊住了一口气,但依旧昏迷不醒,朝政大权自然落在了平定叛乱、威望如日中天的摄政王夜景洐手中。
他没有急于登基,而是继续以摄政王的身份,颁布了一系列诏令。
首要之事,便是论罪。
叛军核心人物,如玄机子、投靠夜景玦的禁军将领、部分宗室及官员,被一一锁拿入狱,等待他们的将是严苛的审判与公开的处决,以儆效尤。
还有宸王,夜景洐不知道自己这个皇叔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而在这份长长的名单中,还有一个名字,显得格外刺眼,却又无人在意——苏凌岳。
曾经的定远侯,在贤王篡位期间,以为抱上了粗腿,着实得意风光了几天,被封了个虚衔,四处招摇。
然而,他这从龙之功尚未捂热,夜景洐便已兵临城下,摧枯拉朽般粉碎了他的黄粱美梦。
城破当日,苏凌岳便如同惊弓之鸟,连滚爬爬地躲回了那早已破败不堪、仆从散尽的苏府。
他紧闭大门,缩在阴暗的书房里,听着外面街道上兵马调动的声响、以及偶尔传来的叛党被擒杀的哭喊求饶声,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完了…全完了…”他双目无神,口中反复念叨着,脸上再无半分血色。
他想起自己在金銮殿上对苏浅宁的指控,想起自己为了讨好贤王而拿出的那些证据。
想起苏浅宁的那份那决绝,无尽的悔恨与恐惧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他知道,夜景洐绝不会放过他,苏浅宁更不会!
果然,清算很快便降临到了他的头上。
没有审讯,没有公堂对质。对于苏凌岳这等早已身败名裂、且罪行确凿的小角色,夜景洐甚至懒得亲自过问。
一队面无表情的玄甲卫直接闯入密室,宣读了摄政王令:
“苏凌岳,品行低劣,卖女求荣,附逆作乱,罪证确凿。着,没收家产,府邸收回。苏凌岳本人,逐出京城,永世不得回返!”
没有直接处死,并非仁慈,而是夜景洐和苏浅宁的一种冷漠——他苏凌岳,不配死得那么痛快。这种身败名裂、一无所有、被放逐等死的结局,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不!你们不能这样!我是摄政王未来岳丈!我要见摄政王!我要见苏浅宁!”苏凌岳如同疯魔般挣扎哭喊,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如狼似虎的士兵上前,毫不客气地将瘫软如泥的苏凌岳架起,拖出了他经营半生、如今却空空荡荡的府邸。
府门外,零星几个路人指指点点,目光中充满了鄙夷与唾弃。
他被剥夺了一切。甚至最后一点尊严。如同一条丧家之犬,被扔出了京城。
时值深秋,寒风萧瑟。
苏凌岳身无分文,穿着一身单薄的旧衣,茫然地行走在荒凉的官道上。他不知该去往何方。
饥寒交迫,是他此刻最真实的写照。
他曾试图去投靠远房亲戚,但人家一听说他的事,立刻紧闭大门,连一口水都未曾施舍。
他也曾想找个地方做点苦力糊口,可他养尊处优半辈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加之年事已高,又有谁会雇佣他这样一个逆党?
不过短短十余日,曾经那个还算保养得宜的定远侯,便已形销骨立,头发花白杂乱,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酸臭之气,与街头最落魄的乞丐无异。
他只能靠着在野地里挖些草根,或者向沿途村庄乞讨些残羹冷炙度日,受尽白眼与驱赶。
这一夜,北风骤起,天空阴沉,竟飘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雪花不大,却冰冷刺骨。
苏凌岳蜷缩在一个破败的土地庙的角落里,身上盖着些捡来的破烂稻草,冻得瑟瑟发抖,牙齿不住地打颤。
腹中饥饿如同火烧,眼前一阵阵发黑。庙外寒风呼啸,如同鬼哭。
在意识模糊之际,他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他第一次见到姜婉蓉的春天。
那时的她,清丽脱俗,宛如空谷幽兰,对他浅浅一笑…如果,如果当初他能对她好一点,如果能对浅宁那个孩子多一些关爱,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他又仿佛看到了林氏那张刻薄的脸,看到了她们惨死的结局…这一切,难道不也是他纵容和懦弱的报应吗?
最后,他眼前浮现的,是苏浅宁。
“呵…呵呵…”他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沙哑低沉的笑声,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自嘲。
雪花从破败的窗棂飘入,落在他花白的头发和枯槁的脸上,带来最后的冰冷。
第二天清晨,雪停了。
有早起的村民发现,土地庙里那个疯疯癫癫的老乞丐,已经没了气息。
他蜷缩在角落里,身体早已僵硬冰冷,脸上还残留着一种似哭似笑、扭曲怪异的表情。
无人知道他的姓名,无人知晓他的过往。
村民们只当是冻死了一个寻常的老乞丐,草草用席子一卷,挖了个浅坑,将他埋在了乱葬岗。
曾经显赫一时的定远侯,最终以这样一种无声无息、卑微到泥土里的方式,结束了他懦弱、自私、而又可悲的一生。
正如那冥冥中的定数,应了其冻饿死于街头的结局。
消息传回京城,并未掀起任何波澜。对于夜景洐和苏浅宁而言,苏凌岳的死,不过是清理门户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注脚,连让他们心绪波动一丝都做不到。
他的死亡,如同秋风中飘零的 一片枯叶,无声无息,很快便被遗忘在权力更迭与时代洪流的尘埃之中。
清算,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