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义气诀》第三章后的萧寒陵,在客院静室又稳固了三日境界,直至感觉周身气息圆融无碍,心意流转间再无滞涩,这才缓步而出。时值清晨,朝阳初升,剑冢内剑气呼啸与弟子晨练的呼喝声交织,充满了蓬勃朝气。
他信步走向演武场方向。远远地,便见到偌大的演武场上,数百名剑冢弟子正分成若干阵列,或练基础剑式,或两两切磋,气氛热烈。而在场边一处地势稍高的石台上,两道熟悉的身影尤为醒目。
正是叶盛与青凌。
叶盛依旧一袭青衫,身姿挺拔如松,面色冷峻。他并未持剑,只是负手而立,但目光如电,扫过台下弟子演练的剑招,不时出声指点。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弟子耳中,所指出的皆是发力细微处的谬误或剑意衔接的瑕疵,往往一针见血,令受指点者茅塞顿开,面露敬佩。他周身自然散发出的那股凝练剑意,虽引而不发,却让台下弟子无不凛然遵命,显然在这段时日里,他已凭借超群实力与公正严明的指点,赢得了众人的信服。
一旁的青凌,则是一道冷艳的风景。她身着紧身黑衣,勾勒出矫健的身姿,手持“青影”枪,默然立于叶盛身侧。她并不像叶盛那般频繁开口,但每当有弟子修炼枪法或涉及身法、刺杀技巧时,她那双锐利如鹰的眸子便会扫过,偶尔会突然出手——并非攻击,而是手腕一抖,“青影”枪如毒蛇出洞,点向弟子招式中的破绽所在,速度之快、角度之刁,令人防不胜防。每一次出手,都引得一片低呼,随即便是受教弟子心服口服的躬身道谢。她的指点,更侧重于实战中的狠辣、诡变与效率,与叶盛的正大严谨相辅相成。
萧寒陵悄然走近,并未打扰,只是静静站在人群外围,含笑看着这一幕。他心中暖意融融,叶盛与青凌虽性格迥异,但皆尽心尽力,可见已真正将剑冢之事视为己任,也与这些弟子建立了深厚的情谊。同时,他亦在默默观察着两人的气息变化。
叶盛气息沉凝如山岳,比之龙虎山归来时,那份因老刘指点而萌生的“决绝”之意似乎已彻底融入其剑道根基,运转更加圆熟自如,修为显然更加精进,距八品巅峰亦不远矣。而青凌的变化则更为显着,她周身气息不再像以往那般一味追求极致的凌厉逼人,而是多了一种内敛的灵动与不确定性,仿佛暗流涌动,蓄势待发。尤其是她手中那杆“青影”枪,与她气息交融无间,枪身隐隐有光华流转,显然“诡变枪心”已初具雏形,实力大增,已然稳固在八品后期,甚至隐隐触摸到了八品巅峰的门槛。
约莫一炷香后,晨练暂告一段落,弟子们恭敬行礼后散去休息。叶盛与青凌这才转过身,看到了含笑立于不远处的萧寒陵。
“殿下。”叶盛抱拳行礼,神色一如既往的恭敬,但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他敏锐地感觉到,眼前的萧寒陵似乎与数日前闭关时又有所不同,具体说不上来,却给人一种更加深不可测的感觉,仿佛一潭深水,表面平静,内里却蕴藏着磅礴能量。
“少主。”青凌也持枪行礼,清冷的声音依旧,但那双美眸在看向萧寒陵时,却比往日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波动。她同样感受到了萧寒陵气息的变化,那是一种本质上的升华,并非真气强度的暴涨,而是生命层次的某种跃迁,让她本能地感到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与……一丝微不可察的压力。
萧寒陵笑着回礼:“看你们教导弟子,有条不紊,辛苦了。看来这些时日,你们在此地亦是收获不小。”
叶盛点头:“教学相长,指点他人亦是梳理自身所学的过程,弟子亦有所得。”
青凌则言简意赅:“分内之事。”
萧寒陵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忽然心念一动,一个想法浮现。他需要切实体会一下自己突破后的实力定位,也需要借此机会,进一步拉近与这两位重要伙伴的距离。他微微一笑,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挑战的意味:“闭关略有所得,正需实战印证。叶盛,青凌,不知可否赏脸,我们三人……切磋一番?”
此言一出,叶盛和青凌皆是一怔。殿下主动提出切磋?这倒是新鲜事。以往萧寒陵虽也修炼不辍,但更多是专注于心法悟道,极少主动要求实战对练。
叶盛略一沉吟,便点头道:“殿下有命,自当遵从。不知殿下想如何切磋?”他以为萧寒陵是想让他们指点招式。
青凌也看向萧寒陵,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萧寒陵摇了摇头,笑道:“非是请教,而是真正的切磋。你们无需留手,将我视为同等对手即可。我想看看,我如今的极限在何处。”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充满了自信。
叶盛与青凌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与一丝凝重。殿下此言,绝非玩笑。难道他的实力真的精进如斯?
“既如此,属下得罪了。”叶盛不再多言,神色肃然,显然已将萧寒陵视为值得全力一战的对手。
青凌也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青影”,冰冷的俏脸上战意渐起:“请少主指教。”
三人来到演武场中央一处空旷之地,周围一些尚未离去的弟子见状,纷纷好奇地围拢过来,低声议论着,眼中充满期待。三皇子殿下要与叶盛师兄和青凌师姐切磋?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场面!
萧寒陵负手而立,看向青凌:“青凌,你先来。”
青凌点头,也不客气。她深知萧寒陵身法诡异,手段特殊,不敢大意。心中暗自思忖:“少主虽气息玄妙,但根据刘伯之前判断,其真气修为大致在七品上下。我如今已稳固八品后期,枪心初成,只需用五成力道,小心应对其特殊手段,当可稳妥周旋。”
念及此处,青凌清叱一声,身形如电,率先发动攻击!她并未动用新悟的诡变枪意,而是施展出凌家枪法中最具代表性的“流星逐月”,一枪直刺,枪尖震颤,幻化出数点寒星,笼罩萧寒陵上身几处大穴。这一枪,速度极快,力道控制在五成左右,旨在试探,兼有封堵之意。
然而,面对这迅若流星的一枪,萧寒陵却仿佛早已洞察先机。他脚步未动,身形只是微微一晃,如同风中柳絮,以一种违背常理、妙到毫巅的角度,于间不容发之际,竟从数点枪影的缝隙中轻描淡写地滑了过去!青凌志在必得的一枪,竟刺了个空!
“什么?!”青凌心中剧震!她这一枪虽未尽全力,但速度与精准已是极高水平,寻常八品初期高手也未必能如此轻松避开!少主的身法,何时变得如此诡异莫测?
围观众弟子也发出一片低呼,显然被萧寒陵这举重若轻的闪避所惊艳。
萧寒陵微微一笑:“青凌,不必顾忌,尽管放手施为。”
青凌俏脸微红,知道自己刚才托大了。她眼神一凝,收起轻视之心,娇叱道:“少主小心了!”话音未落,枪势骤变!力道提升至八成,枪法不再是单纯的快,而是融入了一丝“诡变”之意!长枪如龙,时而直刺,时而诡异地划出弧线,枪尖飘忽不定,仿佛能从任何角度发起攻击,令人防不胜防!
这一次,萧寒陵不再单纯闪避。他双掌虚按,周身那股无形的“义气”力场悄然展开。面对青凌诡异莫测的枪势,他或掌引,或指弹,或侧身格挡,动作行云流水,竟将青凌八成力道的攻击一一接下!虽然每次碰撞,萧寒陵的身形都会微微晃动,显然在绝对力量上仍逊于青凌,但他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以最小的代价化解攻势,守得滴水不漏!
青凌越打越是心惊!她感觉自己的枪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而坚韧的大网之中,力量被层层削弱,精妙的变化也总被对方提前预判、巧妙引导。少主的战斗方式,完全不同于任何她见过的对手,不依赖蛮力,不追求招式华丽,而是一种极致的心算与掌控,仿佛能看透她每一招的意图与破绽!
“不能再留手了!”青凌银牙一咬,将功力提升至十成!八品后期的磅礴真气轰然爆发,同时,“诡变枪心”全力催动!“青影”枪发出一声轻吟,枪势彻底变得诡异绝伦!一枪刺出,中途竟能连续变向三次,虚实难辨,枪影漫天,仿佛有无数条毒蛇从四面八方噬咬而来!这是她目前所能施展的最强攻击!
面对这全力一击,萧寒陵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弈心诀》运转到极致,眼中仿佛有数据流光闪烁,全力推演着枪势的无数种可能。《无垢观》守住灵台,抵御着枪意带来的精神压迫。《义气诀》第三章的守护之力遍布周身,形成一层坚韧的屏障。
“轰!”
枪掌再次交击,发出一声闷响。萧寒陵身形向后滑出数步,方才稳住,脸色微微发白,气血一阵翻涌。显然,硬接青凌全力一击,对他而言仍是极大的负担。
然而,青凌的瞳孔却是骤然收缩!因为她的全力一枪,虽然将萧寒陵击退,却并未突破其防御!那层无形的屏障坚韧得超乎想象,更可怕的是,她感觉自己这变幻莫测的一枪,所有的后招变化,仿佛都被对方完全看穿,枪势用老,竟找不到任何可以趁势追击的破绽!对方虽被击退,却守住了所有要害,阵脚未乱!
这意味着,单凭她一人之力,虽能压制萧寒陵,却难以在短时间内真正击败他!
萧寒陵缓缓调匀气息,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对着青凌拱手道:“青凌,你的‘诡变枪心’果然厉害,我全力防守,也只能勉强支撑。这一阵,我认输。”
他主动认输,语气坦然,并无丝毫沮丧。因为他已达到目的,清晰测出了自己当前防御力的极限——足以正面硬撼八品后期高手的全力攻击而不败!
青凌收枪而立,胸口微微起伏,看着眼前气息已迅速平复、笑容温和的萧寒陵,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短短时日,从当初那个需要她与叶盛拼死保护、看似文弱的皇子,到如今能正面接下自己全力攻击而毫发无伤……这种进步速度,简直匪夷所思!更重要的是,在整个切磋过程中,萧寒陵所展现出的那种从容、冷静、以及洞察先机的智慧,还有认输时的坦荡与大气,都与她以往接触过的任何男子截然不同。
一种混合着震惊、钦佩、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悄然萌生的异样情愫,在她冰冷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