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卷着碎玉般的雪沫撞在殿檐上,发出簌簌轻响。谢星辞刚接过禁军统领递来的令牌,指尖还未触到冰凉的牌穗,殿外便传来内侍尖细的通传声:“启禀陛下,三皇子殿下遣使送帖,求见谢大人。”
御座上的陛下眉头微蹙,刚因姜明远之事沉凝的脸色又添了几分不耐:“哦?老三又有何事?”
使者是个面生的小太监,捧着描金紫檀木帖盒,躬身进殿时袍角还沾着雪水:“回陛下,殿下说,此前因本命子蛊一事,对谢大人多有误解,心中愧疚不已。如今蛊患已除,宫闱暂安,特备薄宴于府中‘揽月轩’,想向谢大人赔罪致歉,还望大人赏光。”
小太监说着,将帖盒高高举起。侍卫接过呈给谢星辞,她指尖挑开盒扣,一张洒金笺纸滑落掌心,字迹圆润工整,透着几分刻意的温和,落款处“姜景曜”三字力透纸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锐。
“赔罪?”萧珩凑过来看了一眼,冷嗤一声,墨眸中满是警惕,“他先前与姜明远一唱一和,污蔑你通蚀骨堂,如今倒装起了好人,怕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谢星辞将笺纸缓缓折起,目光扫过纸上“戌时三刻,不见不散”的字样,眼底波澜不惊:“三皇子倒是消息灵通,知道姜明远已离宫,便急着来‘赔罪’了。”
百官中有人窃窃私语,先前三皇子姜景曜一直紧跟姜明远脚步,处处针对谢星辞,如今姜家失势,他突然转变态度,谁都看得出其中有诈。
陛下沉吟片刻,看向谢星辞:“谢爱卿,此事你意下如何?”
“臣若不去,倒显得臣小家子气,容不下一点误解。”谢星辞抬眸,语气从容,“何况,三皇子一片‘诚意’,臣若是拒了,反倒辜负了这份心意。”
萧珩脸色一沉,上前一步:“星辞,不可!他分明是设了局等你钻!我陪你一同去,若有异动,也好及时应对。”
“萧将军不必担忧。”谢星辞转头看他,眸中闪过一丝锐光,“三皇子既然敢请,自然做足了表面功夫,不会在府中明目张胆动手。他要的,或许是我‘恃宠而骄、怠慢皇子’的把柄,又或是想借着赔罪之名,探听坤宁宫搜查的消息。”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敲笺纸:“臣去赴约,正好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至于坤宁宫搜查之事,就劳烦陛下让禁军先守在宫门外,待臣从三皇子府回来,再行彻查不迟。”
陛下点了点头,赞许道:“爱卿心思缜密,便依你所言。若有需要,可随时传召禁军。”
谢星辞躬身应下,转身看向那小太监:“替我回禀三皇子,戌时三刻,我必到府中赴宴。”
小太监面露喜色,连忙躬身退下,脚步匆匆间竟忘了拍打身上的雪沫。
待小太监走远,萧珩才压低声音道:“我让暗卫乔装成侍从跟着你,一旦有危险,立刻发信号,我马上带人过去。”
“好。”谢星辞应着,将洒金笺纸揣入怀中,锁魂匣的凉意从衣襟下传来,让她愈发清醒,“三皇子设局,我便入局。只是这局,该怎么破,得由我说了算。”
风雪渐缓,夕阳透过云层洒下淡淡的金辉,将宫墙染成暖黄色。三皇子府中,揽月轩内已布置妥当,雕花窗棂上挂着暖融融的灯笼,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可廊下暗处,却藏着数道精悍的身影,腰间佩着利刃,目光警惕地盯着门口方向。
姜景曜站在轩外的梅树下,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看着飘落的梅花,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谢星辞,你毁我姜家颜面,害明远兄长被逐,今日这宴,便是你的鸿门宴!等你入了府,我便让你插翅难飞!”
他身后的谋士低声道:“殿下,若是直接擒了她,会不会惹陛下震怒?”
“震怒又如何?”姜景曜眼中闪过一丝野心,“只要拿到她通蚀骨堂的‘证据’,陛下再宠信她,也不得不治她的罪!到时候,姜家不仅能翻身,这储君之位,也未必没有我的份!”
谋士躬身道:“殿下英明。暗卫已在轩外埋伏妥当,只要谢星辞一到,便立刻封锁府门,量她插翅难飞。”
姜景曜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走进揽月轩,端起桌上的酒杯,轻轻晃动着杯中酒液,目光透过窗棂望向府门外的方向,静静等待着谢星辞的到来。
而此时的宫门外,谢星辞已换了一身素色锦袍,腰间系着一枚玉佩,林伯跟在身后,暗卫则乔装成寻常侍从,隐在人群中。她抬头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眸中寒光一闪,迈步向三皇子府的方向走去——这场鸿门宴,她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