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我拖着陆扬往前走,手臂已经酸得发麻。身后树林里有动静,树枝被踩断的声音越来越近。侍女在我旁边喘着气,声音都在抖:“小姐……我们快没力气了。”
我没说话,咬紧牙关继续往前。陆扬的身体很重,他的呼吸贴着我的肩膀,又轻又急。我知道他快不行了。刚才那一段路全是石头和荆棘,我们拖着他爬过来,披帛早就撕破了,血迹一路滴下去,根本藏不住。
远处传来狗叫声,一声比一声紧。他们追来了。
“再撑一下。”我对侍女说,“我记得前面有个洞,小时候随父王打猎时见过。”
她点点头,弯下腰用力抱住陆扬的腿。我们两个女人,硬是把他架起来往前挪。脚下的土松得很,一踩就滑。我摔了一跤,手撑在地上,掌心磨出了血。但我马上爬起来,不能停。
前面岩壁上有一片藤蔓垂下来,黑乎乎的看不清后面是什么。侍女先冲过去扒开叶子,喊了一声:“有口子!能进去!”
我立刻把陆扬往那边拖。洞口不大,只能一个人勉强钻进去。我们把他头朝前推,我在后面使劲顶他的腿。石头蹭破了他的铠甲,发出刺啦声。终于进去了。
洞里又冷又潮,地上全是碎石和枯叶。我回头赶紧搬了几块石头堆在门口,再扯些藤蔓盖住缝隙。做完这些,我靠在墙上,胸口剧烈起伏,连手指都在抖。
外面的脚步声近了。
有人低声说话:“血迹到这里没了。”
另一个声音说:“地上有拖痕,往这边来过。”
我的心跳到了喉咙口。
接着是狗的低吼,鼻子在地上嗅的声音。它就在洞口外转圈。我死死捂住嘴,怕自己喘气太大声。侍女缩在角落,抱着膝盖,眼睛睁得很大。
过了很久,狗叫了一声,脚步声慢慢远了。
我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差点软倒。但我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就这样盯着洞口,等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确认外面真的没人了,我才慢慢爬到陆扬身边。
他躺在地上,脸白得像纸。右肩的衣服被血浸透,还在往外渗。我伸手摸他的脖子,脉搏很弱,一下一下几乎感觉不到。
“他还活着。”我小声说。
侍女爬过来,看了看他:“怎么办?他这样撑不了多久。”
我没有回答。我知道必须止血,可我们没有药,也没有干净的布。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裙子,伸手就往下撕。布料裂开的声音在洞里特别响。
我把撕下来的布条一圈圈缠在他肩膀上,用力勒紧。他眉头动了一下,却没有醒。我看着他脸上的伤和干裂的嘴唇,心里一阵发紧。
这时他突然咳嗽起来,嘴里吐出一口血沫。我赶紧扶住他头,怕他呛着。等咳完了,他又安静下来,呼吸比刚才更浅了。
“他会死吗?”侍女小声问。
我摇头:“不会。他不能死。”
我说完这句话,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烫得很。伤口已经开始化脓了。这样下去,不用别人杀他,他自己就会烧死在这洞里。
我抬头看洞顶,月光从缝隙里照进来一点,能看到灰尘在空中飘。这地方太深,风大,温度低,对伤员来说是雪上加霜。
“你守着他。”我对侍女说,“我去看看周围有没有水或者草药。”
她抓住我的袖子:“小姐,别走远,万一他们回来……”
“我就在附近。”我说,“你要是听见动静,就敲石头,两下是危险,三下是我回来了。”
她点头,松开手。
我站起来,腿有点发麻。走到洞口,轻轻拨开藤蔓看了一眼。外面黑漆漆的,树影不动,像是死了一样。我把剑握在手里,那是从陆扬腰间解下来的,虽然我不大会用,但至少能防身。
刚迈出一步,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
“别……走……”
我猛地回头。是陆扬。他眼睛没睁,嘴唇 barely 动了一下,但那句话确实是他说的。
我立刻回到他身边蹲下:“我不走远,我就在旁边。你听到了吗?我不走。”
他没再说话,手却抬了起来,抓住了我的手腕。力气不大,但抓得很紧。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鼻子发酸。这个人打了那么多仗,杀了那么多敌人,现在却像个孩子一样怕被人丢下。
“我不走。”我又说了一遍,“你要活着,听见没有?你答应过要带我去看边关的日出。”
他手指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来,手慢慢松开了。
我替他把衣服拉好,盖住肩膀。然后拿起剑,再次走向洞口。
侍女在后面小声问:“小姐,我们现在……还能活出去吗?”
我没有回头。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我们就不能放弃。”
我掀开藤蔓走出去。夜风吹在脸上,带着血腥味。远处山林一片死寂,仿佛刚才那些追杀的人从未出现过。
但我知道他们还在。
我握紧剑柄,沿着岩壁慢慢往前走。地面湿滑,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转过一个弯,我发现前面有一点反光。
走近一看,是一小滩积水,在石头凹处积着。我蹲下来用手试了试,水是凉的,但看起来还算干净。
我正准备脱外袍去装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窸窣声。
我立刻转身,剑横在身前。
一个黑影站在十步之外,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