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翌的心跳陡然加快，他慌乱瞥了眼身旁的知星，见他正小口抿着杯中的饮料，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的动静。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不声张，他划动着手机屏幕，将群里的消息都快速浏览了一遍。
手指在屏幕上停顿片刻，又翻上去点开那张照片看了几眼。
确实是她没错，衣服都一模一样。
可是，她为什么会坐喻宛亦的车离开呢？
她和喻宛亦认识吗？
如果他们之前早已认识的话，那今天的互动环节或许就能解释得通了。
但知星貌似不知道他俩认识吧...？不然也不会是那样的反应。
几个念头在左翌脑海中飞速旋转，撞的他突然感觉有些缺氧，思绪也变得混乱起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在群里快速敲下几个字，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散场后吧，狂涛的人全坐保姆车走了，就喻宛亦自己开车走的。】
左翌拿不定主意，于是将聊天记录截屏发给了队长陆凯，他先是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伸脚踢了踢他的椅子腿一下，示意他看手机。
陆凯眉头微蹙，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手机屏幕，点开左翌发来的截图，在屏幕上停留了片刻，随即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什么意思？】
【你说要发给知星吗？】
【先别发，目前情况还不明确，万一是个误会，咱们这么贸然发过去，岂不是让知星难堪。】
【好，都听队长的。】
于是两人默契地达成一致，将这件事暂时隐瞒了下来，放下手机后面色如常，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陪笑。
而知星这边，他强撑着陪那些老板们喝了几轮酒，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脑袋也有些晕乎乎的。
其中主位的男人似乎对他格外青睐，点名指姓的要他陪自己多喝几杯，还特地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
语重心长地说什么年轻人就要多锻炼酒量，少不了要和各方人物打交道之类的场面话。
知星心中虽有几分抗拒，却也只能强忍着不适，挤出一丝顺从的笑容，硬着头皮一杯接一杯地喝。
后面借口去洗手间，才得以短暂逃离那令人窒息的应酬场合。
在洗手间的镜前，他看着自己被酒精彻底熏红的脸微微愣神，此时此刻，他无比想念洛溪。
很想听到她的声音，想见到她的脸，想依偎在她怀里，想听她轻柔的安抚。
知星用冷水洗了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掏出手机给洛溪发了几条消息，等了几分钟却始终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知星盯着手机屏幕，心想姐姐可能在忙，一时半会儿没顾上看手机，于是便将手机收进兜里，又用冷水拍了拍脸，打算走出洗手间。
就在这时，洗手间的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门口的中年男人在看见知星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肥肉纵横的脸上堆起一个虚伪又油腻的笑容。
“原来是知星啊，我说你怎么不在包厢里。”
“陈总好。”
知星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打算从男人身侧走过，可那男人却像是故意一般，往旁边挪了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
“欸，你今年有18岁了吗？”
男人伸出去的手顺势搭在了知星的腰上，还用力捏了捏，那力道让知星瞬间皱起了眉头。
他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一步，躲开了男人那令人不适的手。
“有了。”
不知为何，这个老男人此刻的言行举止总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心里也涌起一阵强烈的恶心反胃感。
那陈总见知星躲开，也不恼，嘴角的笑意反而更深了几分，眯起了老鼠般的眼睛，眼神在知星身上来回打量，就像是在审视一件商品。
“18岁好啊，年轻又有活力，哪哪都是新的。”
“陈总，我该回去了。”
知星表情已经有些僵硬，却还是强忍着不适，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因为他知道，这个人，他得罪不起。
就连俱乐部的老大今晚都对他毕恭毕敬，谄媚至极。
陈总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又向前贴近了几分，身上那股刺鼻的酒气夹杂着酸馊味扑面而来，知星只觉得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抗拒。
“今晚吃完饭还有个小活动，你们老板和经理都要去，我觉得你也该去见见世面，跟着学学怎么和人打交道，这对你的未来有好处。”
陈总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手又欲往知星的方向伸去，知星再次侧身躲开，这次动作稍大了些，那手便落了空。
“谢谢陈总好意，但是我晚上还有别的安排，恐怕不能跟您去了。”
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神和举动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像是被一条阴冷又黏腻的毒蛇缠上，让人从心底生出一种想要立刻逃离的冲动。
中年男人见他再次拒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虚伪的笑容。
“知星啊，年轻人不要太不识好歹，这机会可不是谁都有的。”
“谢谢陈总，我就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男人回应，知星便逃也似的离开了洗手间。
回到座位上时，左翌注意到了他发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手，关切地凑过来，压低声音问：
“你咋了？出去这么久。”
知星此刻只觉得后怕，刚才在走廊上狂奔时终于找到了那股怪异感的来源，那个陈总看他的眼神，还有那些过分亲昵的举动。
将他视作可以随意摆弄的玩物，可以尽情轻薄的对象，那眼神里的贪婪和欲望毫不掩饰，让他从心底涌起一阵阵恶寒。
知星脸色愈发难看，嘴唇也微微泛白，他强压下心中的恶心，对左翌摇了摇头，低声简单解释了几句。
心绪始终难以平静，又低头给洛溪发去好几条消息。
却只发了些无关痛痒的话，丝毫没有提及自己今晚的种种遭遇。
他不想让洛溪担心，更不愿把这些龌龊的事情讲给她听。
但他此时此刻真的好想她，好想见到她，好想和她说说话。
他真的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场合，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可以随意亵玩的物品，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如果洛溪在场的话，想必她一定能将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面对此类需要应酬周旋的场合，也能游刃有余地应对。
她总有办法能巧妙地化解那些令人不适的注视和冒犯，会温柔地挡在他身前，不会让他陷入这样难堪的境地。
因为他的姐姐，是个不折不扣的“大人”。
在知星眼中，洛溪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她能接纳他所有的情绪，在他迷茫时为他指明方向，在他脆弱时给予坚实的依靠。
无论何种难题，只要在她面前，便能从无解变为有解，最后都能找到完美的解决之道。
哪怕只是她轻轻的一个眼神，一句安抚的话语，都能让他慌乱不安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知星又等了一会儿，手机依旧没有洛溪的回复。
他垂下眼帘，情绪在眼底沉浮，心中空落落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滑动着，仿佛这样就能等到那期盼已久的消息。
这时，左翌悄悄在桌底戳了戳他的大腿，知星回过神来，有些疑惑地看向始作俑者。
左翌眼神闪烁，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向主位。
只见不知何时回来的陈总此刻正端着酒杯，漫不经心地盯着知星，那眼神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让知星刚平复些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他别过头，不想与那陈总对视，可那道令人不适的目光却如影随形，仿佛黏在了他身上。
是夏天角落里阴湿发臭的黏液，沾上后怎么甩都甩不掉，让他每一寸肌肤都泛起鸡皮疙瘩，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
“喂，陈总在看你，你不过去敬杯酒吗？”
左翌又在知星耳边小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
知星皱了皱眉，没有回应。
“知星，过来给陈总敬杯酒，这可是你的荣幸啊。”
俱乐部老板王靳已经喝的有些上头，红着一张脸，扯着嗓子冲知星喊道，那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而端坐在主位的陈总始终保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那眼神在知星身上来回逡巡，仿佛在审视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那是上位者对下位者肆无忌惮的打量，带着几分玩味与侵略性，喜欢看着猎物垂死挣扎的模样，以此来满足自己那扭曲又变态的掌控欲。
“快点，别让我请第二遍。”
“知星这小子怎么懂不起呢。”
“你快过去吧，我感觉王总要生气了，教练也一直在看你。”
其他人也开始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各种难听的话语和催促声交织在一起。
知星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最后只能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艰难又沉重。
他缓缓踱步走到陈总面前，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却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身后看不见的血迹在蜿蜒流淌，这是只有他一人能感受到的痛苦征途。
陈总看着他走过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王靳站在一旁，又将知星往前推了推，嘴里振振有词说着些恭维的话。
“年轻人有些心气很正常，不过进入社会后还是得多跟陈总这样的成功人士学学，这样才能走得更远呐。”
知星被推得一个踉跄，勉强站稳后，强忍着内心的屈辱与愤怒，低垂着头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陈总，我敬您一杯。”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唉，我这人老了，耳朵也不好使了，别人得站在我面前我才能听清楚说的啥。”
陈总故意侧了侧耳朵，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杯中的酒液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荡漾。
那副姿态，分明就是在故意刁难。
王靳听明白了陈总话里的意思，赶忙又推了知星一把，将他推得更靠近陈总些，嘴里还陪着笑：
“哪有，陈总就喜欢说笑，咱们这队员平时也不太爱说话，这才没表达清楚，知星，你再靠近点儿，好好跟陈总说。”
知星被推得几乎贴在陈总身上，刚想往后退，却被眼前的男人一把抓住了手腕，将他的手紧紧禁锢在了自己的掌心当中。
那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他的骨头捏碎一般，带着不容抗拒的蛮横。
男人的视线在知星修长白净的手指上舔舐着，又顺着他的手臂缓缓上移，最后落在他的脸上。
那眼神中充斥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欲望，像极了一头饿兽盯着即将到嘴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