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寂剑尖的暗金火焰尚未熄灭,赤月掌心仍残留着斩击落空的震麻。她站在原地,指节因握剑过紧而泛白,左臂焦痕深处那缕异样的呼应仍未散去。
凰云指尖微动,星盘边缘流转的银光悄然覆盖双人命锁连接处,一道温润魂力如细流渗入赤月经脉。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抬手,将一缕被黑潮污染的残息从赤月肩头拂落。
“别让他的话钉进心里。”她声音很轻,却像星轨落定般清晰,“你父亲若真留下遗言,不会由一个疯子代传。”
赤月呼吸一顿,眼底血色缓缓退去。她垂眸看了眼左手——那道焦痕仍在跳动,但不再是恐惧的共鸣,而是战意与杂质交锋的余波。
“我知道。”她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却不溃,“我只是……不信他会死在那种地方。”
凰云点头,不再追问。她转身面向眼前无垠的命锁之海。百万把命锁垂悬于黑潮核心,每一把都缠绕着挣扎的魂魄,哀鸣无声,却直透骨髓。有些锁链上还挂着残破的衣角、断裂的发带,甚至干涸的眼泪结晶,在幽光中泛着冷芒。
星盘在她手中缓缓旋转,银丝如织,扫过层层叠叠的锁群。推演之力无声运转,每一道光痕都在解析命锁之间的关联与污染程度。
片刻后,东南方向骤然亮起一点赤光。
“找到了。”凰云低声,“那把锁……连着两个人的气息,血脉同源,魂频共振度九成八以上。是你的父母。”
赤月猛地抬头,目光如刀劈开锁海迷雾,直刺东南。
可下一瞬,她的眉头皱紧。
通往那把命锁的路径上,十把漆黑扭曲的命锁呈环形封锁,锁身与黑潮融为一体,表面浮现出无数痛苦的人脸轮廓。更棘手的是,这些锁并非独立存在——它们彼此咬合,形成闭环阵列,任何一把被破坏,其余九把都会瞬间抽取周围魂魄补全自身。
“不能硬破。”凰云收回星盘,指尖划过空中虚影,“这十把锁已成共生体,斩其一,等于弑杀百魂。而且……”她顿了顿,“它们的核心波动,和你左臂的‘种子’频率一致。”
赤月瞳孔微缩。
这意味着——这些锁,是为她准备的。
凰云看着她:“你要过去,就必须斩断它们。但每斩一把,都会有无辜魂魄消散。这是‘择’。”
空气凝滞。
远处,教首的身影仍悬浮于黑潮漩涡边缘,巨镰横胸,半张脸已被黑纹吞噬。他没有再攻,也没有退,只是静静注视着这边,仿佛在等待一场注定到来的抉择。
赤月低头看向焚寂。
剑身映出她的眼睛——不再是被言语刺穿的裂痕,而是一片燃烧的荒原。
“有没有别的路?”她问。
凰云摇头:“只有这一条。星盘显示,其他路径皆为空相幻影,踏入即陷轮回劫。”
“那就只能走这条路。”赤月抬手,指尖抚过剑脊,暗金血炎顺着剑刃流淌而下,在地面烧出一道焦痕,“我不信什么命运安排的局。既然要我选——”
她猛然抬头,目光如炬:“我就选亲手劈开它。”
凰云凝视她片刻,忽然伸手,按住她持剑的手腕。
“听好。”她声音沉稳,“我会用星盘锁定十把锁的能量节点,为你争取三息窗口。在这期间,你必须一次性斩尽十锁,否则反噬之力会直接冲毁你的神识。”
赤月冷笑:“三息?够了。”
“还有。”凰云指尖微移,点向她左臂焦痕,“‘种子’会借破锁之机反扑。我会用魂力封住你三处要穴,压制它的苏醒。忍着,别反抗。”
赤月盯着她,忽然低笑一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
凰云也笑了,极淡,却暖如初阳:“因为你从来不会乖乖听话。”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
凰云退后半步,双手结印,星盘腾空而起,银光如瀑洒落。星辰丝线自盘心射出,精准刺入十把命锁的连接枢纽,强行切断它们之间的能量循环。
“准备。”她声音清冷如霜。
赤月双脚分开,焚寂横于胸前,战意自丹田炸开,瞬间贯通四肢百骸。血炎领域悄然扩张,将两人笼罩其中,隔绝外界干扰。
十把命锁开始剧烈震颤,黑潮自锁身涌出,试图修复断裂的链接。可星盘银光如钉,死死镇压。
“三息。”凰云低喝,“现在!”
赤月动了。
焚寂高举,剑锋撕裂空气。
“战神九斩·破军!”
暗金剑气横斩而出,直劈第一把命锁。锁身崩裂瞬间,第二剑已至,第三剑紧随其后——她的速度早已超越肉眼捕捉,每一斩都卡在星盘封锁的间隙之中,精准、冷酷、不容喘息。
第一锁碎,魂魄哀鸣未起,已被星盘丝线裹住,送离战场。
第二锁裂,黑潮喷涌,却被血炎当场焚尽。
第三、第四、第五——
连续五斩落下,命锁接连爆碎,黑潮翻滚如怒海,却无法填补那越来越大的缺口。
第六斩时,左臂焦痕猛然抽搐,一股阴寒之力自“种子”深处窜出,直冲识海。
赤月闷哼一声,脚步微晃,第七斩偏了半寸。
凰云立即催动魂力,三道赤金丝线自星盘射出,瞬间封住她肩井、神庭、尾闾三穴。那股阴寒之力被强行压回。
第八斩落下,第八锁崩。
第九锁刚裂,第十锁竟自行膨胀,锁身浮现一张扭曲人脸,发出无声嘶吼,欲将前九锁残魂尽数吞噬。
赤月眼中血光暴涨,体内战意轰然炸开。
“想抢?”她冷笑,“我的东西——”
焚寂剑尖猛然下压,整把剑插入地面,血炎逆冲而上,缠绕全身。
“——轮不到你染指!”
第十斩,自下而上,剑气如日升苍穹,贯穿第十锁核心。
轰!
十锁齐碎,黑潮倒卷,化作灰烬飘散。
命锁之海微微震颤,仿佛有某种规则被打破。
赤月单膝跪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左臂焦痕深可见骨,却不再跳动。
凰云收回落下的星盘,脸色苍白,指尖微颤。她快步上前,扶住赤月肩膀。
“撑住了。”她说。
赤月抬头,望向东南。
那把泛着黯淡赤光的命锁,终于显露全貌——锁身刻着古老符文,两端分别连着一男一女的魂影,虽模糊不清,却能感受到那份深切的守护之意。
他们离得更近了。
可就在此时,凰云星盘突然嗡鸣一声,银光急闪。
她低头一看,星盘中央浮现出一行血字:
“十锁已断,门将启。然所斩者,非外敌,乃汝等未来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