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从岩壁滚落,砸在焦土上发出闷响。天骄队长跪着,双手插进地面,指甲翻裂,血混着黑灰渗进裂缝。他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咳出来时溅在一块断骨上,红得刺眼。
眼前三具尸体横陈,姿势扭曲,像是被无形的手掰断后随意丢弃。那个总站在他左侧的副手仰面躺着,胸口插着半截冰锥,眼睛睁着,映不出光。右侧那人腹部破开,肠子拖在雪化后的泥水里,脸上还凝固着临死前的狞笑。最后一人倒在他脚边,头歪向一侧,脖颈断裂,显然是被自爆余波掀飞后摔死的。
他想喊他们的名字。
可张嘴的瞬间,声音像被刀割过,变成一句冷笑:“……废物,连这点幻术都破不了。”
他自己听得清楚——这不是他说的话。
他咬破舌尖,剧痛炸开,脑中混沌骤然撕裂一道口子。刹那间,所有虚假剥落。
他看见了。
凰云站在阵眼边缘,十指掐诀,星盘悬浮胸前,银光如丝缠绕指尖。她脸色苍白,额角青筋微跳,显然支撑不易。赤月背对她而立,焚寂剑尖垂地,血炎隐于剑身之下,只偶尔窜起一缕,像是蛰伏的兽。墨辰伏在岩壁阴影里,黑翼收拢,双眼却死死盯着他,爪下地面裂纹蔓延。
这不是现实。
这是幻界。
他的队员没有背叛他。
是这女人用魂力篡改了他们的认知,让他们亲手杀了彼此。
“住手!”他嘶吼,挣扎着站起,踉跄向前,“停下!是幻术!你们在杀自己人!”
话出口的刹那,依旧扭曲成讥讽:“……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他眼睁睁看着最后两名队员扭打在一起。一人掐住另一人脖子,膝盖顶住对方脊背,硬生生将匕首捅进后心。被刺者反手抠出对方双目,嘴里含糊低语:“我早知你会背叛……我早该……动手的……”
两人一同倒下,抽搐几下,不动了。
天骄队长双腿发软,跪回地上。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沾满血泥,分不清是谁的。他曾握枪统领一队天骄,号令四方,如今却连一句真话都说不出口。真相在他口中成了谎言,清醒成了诅咒。
最可怕的是——他知道一切,却救不了任何人。
他终于明白凰云那句“不是计划,是必然”是什么意思。
人心本就脆弱。猜忌一旦生根,哪怕真相摆在面前,也不会有人相信。
他笑了,嘴角扯动,牵出血线。
笑声出口,仍是冷笑。
“呵……真是高明。”
凰云目光扫来,未语。
赤月缓缓抬手,焚寂剑尖离地三寸,血炎悄然升腾。
他知道她们在等什么。
等他彻底崩溃,等他放弃抵抗,等他成为这场屠戮的最后一块祭品。
但他不能死。
他还有一口气。
还有求生的本能。
他缓缓抬头,视线掠过凰云,落在赤月身上。那柄剑太强,正面拼不过。墨辰守在侧翼,也不可轻动。唯一的机会——
他眼角微动,盯住那名被星辰丝线贯穿四肢、悬吊半空的队员。那人昏死过去,储物袋挂在腰间,微微晃动。
他曾听闻,此人得过一门破幻符箓,能短暂斩断神识束缚。若能拿到……
他不动声色,右手慢慢滑向腿侧。
那里藏着一把短匕,从未示人。
他开始挪动身体,一点一点,借着尸体遮挡,往那名队员爬去。动作极慢,生怕惊动任何人。每动一寸,肋骨处就传来锯齿般的钝痛——那是之前被墨辰击中的旧伤,现在裂得更深了。
凰云仍在掐诀,星盘银光流转。
赤月剑势未收,但注意力似乎放在墨辰方向。
机会。
他猛地发力,扑向那名队员,右手匕首划出,直取储物袋系绳。
就在匕刃即将触到袋子的瞬间——
“嗡!”
一道星辰丝线自虚空刺出,精准缠上他手腕,猛然收紧!
匕首脱手飞出,钉入岩壁,颤动不止。
天骄队长僵住,冷汗顺着额角滑下。
凰云终于开口,声音清冷:“你醒了。”
他没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那储物袋。
只要一张符,就能破开幻界。只要一线机会,他就能翻盘。
“你以为我看不见?”凰云指尖微压,星辰丝线勒入他皮肉,“你在等他们自相残杀完,再夺符自救?”
他闭了闭眼。
“聪明人。”他沙哑道,“活不长。”
凰云不怒,反而轻轻一笑:“那你呢?清醒地看着兄弟死光,比死还难受吧?”
天骄队长猛然抬头,眼中血丝密布。
“我不是为了活。”
他一字一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是为了……让他们死得值得。”
凰云眸光微闪。
赤月冷冷盯着他,焚寂剑尖微抬,血炎暴涨一寸。
就在这时,那名被制住的队员忽然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咕噜声,竟有苏醒迹象。
天骄队长瞳孔一缩。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旦此人醒来,可能会误以为他要夺宝杀人,哪怕在现实中,也会本能反击。
而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解释了。
他缓缓松开右手,任由星辰丝线勒紧腕骨,左手却悄悄摸向怀中一枚玉片——那是他最后的底牌,能引爆方圆十丈内的灵压,代价是自身魂魄俱灭。
他不怕死。
他只怕死得毫无意义。
凰云察觉异样,星盘微转,七道丝线同时绷紧,将他四肢牢牢锁死在地。
“别动。”她说。
天骄队长躺在焦土上,望着灰暗洞顶,忽然问:“你们……真的相信彼此吗?”
赤月冷笑:“轮不到你问。”
“那你们敢不敢……放我一次?”他喘息着,“让我看看,当信任崩塌时,你们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互相捅刀?”
凰云沉默。
赤月剑尖微颤。
墨辰低吼一声,黑翼微张,随时准备扑出。
天骄队长咧嘴,露出染血的牙。
他的左手,已悄悄抵住了胸口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