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伯勒府中,烛火通明。
姜凡凝视着皇都地图,指尖在永昌货栈的位置轻轻敲击,若有所思。
这些天,一桩桩一件件事,都在将他推向时代的风口浪尖。
这种感觉,一言难尽。
“吱呀……”白承南推门而入,他一袭白衣,带来夜风的凉意。
“姜兄,永昌货栈那边有动静了。今夜子时,会有一批货从水路运出。”
姜凡目光微凝,“什么货。”
“明面上是绸缎,但箱子里装的是账册。崔崇要销毁证据。”
快嘴刘撑着身子从里间走出,脸色仍显苍白,“主公,永昌货栈的掌柜钱老六,当年是崔崇的书童,龙骧军出事那天,他就在崔崇身边。”
姜凡合上地图,“白兄,带一队人,我们去永昌货栈走一趟。”
子时的运河码头,雾气弥漫。
永昌货栈的后门悄悄打开,几个伙计抬着木箱正要装船,忽然,四周火把齐明。
“钱掌柜,这么晚还要运货,”姜凡从暗处走出,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钱老六脸色骤变,强作镇定,“姜司主,这是何意?”
“开箱验货!”姜凡淡淡道。
箱盖掀开,果然都是账册。白承南随手翻开一本,脸色顿变,“姜兄,这是龙骧军粮草调运的原始记录。”
钱老六猛地后退,却被暗卫拦住。
“钱掌柜,天启九年三月十七,你在哪里,”姜凡缓步上前。
“我,我不记得了……”
“那我帮你回忆,”姜凡声音渐冷,“那日你随崔崇去了兵部,带走的正是这些账册。龙骧军断粮三日,就是因为你们篡改了粮草数目。”
钱老六浑身发抖,“这都是崔相的意思,与我无关啊!姜司主明察!”
“带走。”
回到佛伯勒时,天已微明。
钱老六跪在堂下,面如死灰,姜凡翻看着账册,每一页都触目惊心。
“除了崔崇,还有谁参与此事。”
钱老六颤抖着说出几个名字,都是朝中重臣。
“写下来。”姜凡将纸笔推到他面前,“画押。”
这时,一名暗卫匆匆进来,“主公,相府派人送来请柬,邀您过府一叙。”
白承南皱眉,“姜兄,这是鸿门宴。”
姜凡看着请柬上崔崇的亲笔字迹,微微一笑,“正好,我也有话要对他说。”
相府花厅,茶香袅袅。
崔崇亲自斟茶,神色如常,“姜司主,明人不说暗话!你要怎样才肯罢手?”
“崔相觉得呢。”
“孙永群已经入狱,钱老六也在你手上!到此为止,对大家都好。”
姜凡端起茶盏,“若我不愿呢?”
崔崇笑容渐冷,“年轻人,要知道进退。有些事,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比如龙骧军十万将士是怎么被你们害死的?”
花厅内顿时寂静。
崔崇放下茶盏,“姜凡,你当真要与我为敌?”
“是崔相先与龙骧军为敌!”姜凡起身,“这茶,留着祭奠枉死的将士吧。”
“呵呵。”崔崇冷笑,神情中透着一股玩味,“你就这么确定,这其中没有你帅府的参与?”
姜凡心神一颤,面露痛苦之色,原主的记忆似乎是受到了某种刺激,疯狂影响他。
“你又怎么能确定?这不是女帝的意思?”崔崇捋着花白胡须,嘴角微翘,似是因为影响了姜凡的心性而得意。
“小子,咱们那位陛下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可怕,莫要被人当刀使了,还不自知。”
崔崇起身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奈,“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都太简单了。”
“军国政事,岂能快意恩仇?又岂是非黑即白?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太多。”
“唉!”他摇头喟叹,苦笑道,“帝国已经无法经得起折腾了,崔某自问,一生从未愧对帝国与百姓。”
“姜司主,你若真认为老夫罪大恶极,不妨现在就动手。”
他正襟危坐,双眼微闭,面容和祥,“若杀一个崔崇,能拯救帝国,崔某愿意赴死!”
姜凡攥了攥拳头,杀气纵横,可最终还是转身,扭头就走。
这老狐狸蛊惑人心的本事,实属罕见,难怪会有那么多人,心甘情愿当他的走狗,是个人才。
不过有一点,他没说错,若真杀了他,大乾将陷入更割裂的乱局,到时候,受苦的还是普通老百姓。
这何尝不是一种养寇自重?只不过,这个“寇”,是他自己。
姜凡走后,相府世子领着五百刀斧手,鱼贯而出,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父相,刚才担心死我了,万一那小子动手……”
“没出息,沉不住气!将来老子怎么敢将这偌大的家业传给你?”
面对崔崇的责骂,世子低垂着头,不敢争辩,只会轻声道歉,“父相说的是,孩儿日后一定加倍精进,争取早日为父相分忧。”
“罢了!”崔崇甩了甩手,轻卷袖袍,冷声道,“这段时间不要招惹他,暂时切断与帅府的联系。”
世子:“孩儿遵命!”
走出相府时,晨光正好。
白承南迎上来,神色凝重,“姜兄,我不放心跟上来保护你,刚刚传来消息,钱老六突然暴毙了,死因未知。”
“是我鲁莽了。”他低垂着头,陷入自责,“若我在场,杀手或许……”
“好了,白兄。”姜凡拍着他的肩膀安慰,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都不重要了!”
就算你掌握了钱老六的供词又如何?崔崇就像是大乾这座腐朽宫殿的顶梁柱,哪怕里面早被蛀空,还是有一定的支撑作用。
如果强行折断,大乾也会跟着风雨飘摇。
“撤销一切对崔崇的监视。”
“是。”白承南虽有怀疑,却也想通了,时不在我,哪怕找到了他所有的罪证,也扳不倒下他。
除非有一天,他们……姜兄能真正撑起帝国的天下!
“不过白兄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为了不打击同伴的信心,姜凡沉声道,“老妖怪暂时动不了,但,它的羽毛还是能拔一拔的。”
“我很期待!”白承南的明眸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光彩。
“拔毛行动”提上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