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郊锣鼓巷,一处贫民居内。
破旧小院,三间瓦房,左侧一间厨房冒着袅袅炊烟。
不消片刻,两碗热腾腾的馄饨儿,就被端了上来,闻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嘿嘿,两位请慢用。”
李菊花亲自去煮的,这位悍妇,自从被王大牛威胁过后,竟变成了温柔贤妻。
王大牛呢?
他躲在另一间房子里,焚香祷告,屋子里摆放着上百个灵牌,只是牌位上,没有任何名字。
“凡哥哥,这里莫非是……”
气氛肃杀,费雪这个话痨,也不敢轻易说话,只是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没等姜凡回应,王大牛居然穿着一件破旧的铠甲走了出来,直挺挺地跪在姜凡面前,“龙骧军丙字营第八小队校尉王大牛,拜见少帅!”
“啊?”
李菊花神情一顿,也跟着丈夫跪在姜凡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老王啊,他就是当年的少帅,你,你怎么不跟我早说?”
“咣当当……”
可王大牛似乎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样,眼神之中只有刚毅与痛苦,磕完头,他突然将背上的一系列灵牌,全都扔在姜凡脚边,“第八小队全体一百二十八人,前来报到!”
“咯噔!”此时,就连姜凡不明世事的费雪,都感到心惊肉跳。
第八小队的人,全死光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龙骧军不是帝国精锐吗?怎么会死这么多人?
“请,少帅检阅!”
全场,死一般寂静。
王大牛将那些牌位一一扶起,立在地上,“董志辉、刘云、苟化腾、费一鸣……”
没人去阻止他,他每念一个名字,仿佛那灵牌之上,就会浮现一个士兵的虚影。
整整一百二十七人,每一个人的姓名,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呜呜!”
费雪被这一幕,深深感染,捂着嘴巴,泪眼婆娑,“他们,他们都是怎么死的?”
“呼!”
姜凡深吸一口气,眼眶泛红,从原主的记忆中,他看到了往日的点点滴滴,当年的无双少帅,可是与军中每个人都打成了一片。
他们不光是士兵与元帅,更是过命的兄弟!
“请,少帅检阅!”
“你们,都很好。”
姜凡对着那些牌位,深鞠一躬,原主的懊悔情绪,又开始影响他。
“你们,都是帝国的英雄,百姓的救星,大乾历史的天空下,永远有你们的一席之地!”
“不,他们不配。”
岂料,王大牛却冷笑一声,接着,拿起一柄砍柴斧头,将那些牌位一个接着一个劈碎,反手扔进了火堆里。
“为民战死,为国战死之人,才有资格被历史铭记。”
王大牛癫狂地笑着,嘴角疯狂抽搐,“他们,只是一群可怜人,被自己的元帅,抛弃的可怜人,没有罪名,死不瞑目!”
“他们最后的愿望,就是见自己的元帅一面,问清楚,为何要抛弃他们?”
王大牛咬牙切齿,嘴角的血迹,不断蔓延浸透了粗布麻衣,仿佛这一刻,他身后矗立着一位顶天立地的战士。
“嘶……”
姜凡突然捂着脑袋,一股刺骨的疼痛,深入脑髓,将他的记忆,带回到了黑暗的六年前。
他记得……
丙字营第八小队,当时是他临时抽调的近卫,跟随他一起回的帅府。
他记得……
自己被秦凤翎等人擒拿后,第八小队的人拼死相救,想要为他讨回公道。
他记得……
他那时伤心欲绝,被亲情、爱情、忠于的帝国接连背叛,根本无心管兄弟们的死活。
“少帅,起来啊,带我们一起杀出去。”
“少帅,你可是无双少帅,这帮人算什么东西?也配你下跪?”
“少帅,有我们龙骧军在,谁也不敢加害你,杀出去!”
“……”
耳边,兄弟们的怒吼,似乎还在回荡,可他们的身影却越来越模糊。
他记得……
他当时说,“我累了,你们散了吧。”
然后,任由御林军将他押往大牢。
“你们后来……”
这一刻,六年前的痛彻心扉,放大了数十倍。
“呵呵。”
再抬头,王大牛双眸赤红,宛如一头憎恶的凶兽,“您,终于想起来了?”
“大牛,我……”
“你当时说,让我们散了,然后,我们回去的路上,被一个个当狗一样屠杀,我带着周勃和王强,一路厮杀到灞桥边,最后跳进滚滚江水中,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可惜,脊柱被摔断了,现在连刀都拿不稳了。”
“少帅啊少帅,你说,这,都被谁所赐?”
“我……”
姜凡欲言又止,他知道,他没脸面对任何一位龙骧军的老兵,哪怕真正没脸的是原主。
“但凡,你当时硬气一点,跟兄弟们一起杀出去,会有如今这结果吗?”
王大牛一语至此,早已哭成了泪人。
“他们都是驰骋沙场的铁血战士,每一个人手上,都挂着十条以上的突厥人命,他们没死在沙场上,没死在敌人的屠刀下,却死在,那个憋屈的雨夜!”
“知道童千斤吗?他连突厥王的黄金力士都杀过,却躲不过同族人的暗箭,他死的时候,把胸口都砸烂了。”
“你,你配当什么少帅?”
王大牛突然抄起斧子,桀桀怪笑,面目变得扭曲,“今儿个,正好,我要你的狗命,以祭奠兄弟们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