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愈发暖和，正院的庭院里，被清仪那小聚灵阵滋养着的花草，长得愈发蓊蓊郁郁，连带着空气都比别处清新几分。弘晖穿着轻便的小褂子，在院子里追着一只新捉来的、翅膀闪着金绿色光泽的甲虫，小短腿跑得飞快，清脆的笑声洒满了小院。
胤禛近日在前朝应对八爷党的攻讦，虽忙碌，但因心中有底，又得了清仪时不时的点拨和灵力安抚，精神头倒还不错，只是回府比往常更晚些，常常错过陪弘晖玩闹的时辰。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晒得人懒洋洋的。清仪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看着儿子在院子里撒欢，手里拿着一卷闲书，却也没怎么看进去。
弘晖追累了甲虫，呼哧呼哧地跑回廊下，像只小狗似的靠在清仪腿边，仰起汗津津的小脸，他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忽然想起了什么，扯了扯清仪的衣袖。
“额娘，”小家伙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语气却充满了孩童纯真的好奇，“之前，在花园里，那个丑丑的、身上扎了好多针的布娃娃，是坏人吗？”
清仪翻书的动作微微一顿，她低头，对上儿子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眸，那场风波在成人世界里掀起了多少暗流，但在孩子这里，留下的只是一个丑娃娃的印象。
她放下书卷，将儿子揽到身边，用手帕轻轻擦去他额角的细汗，沉吟了片刻，她并没有用复杂晦涩的道理去解释巫蛊的恶毒，而是选择了孩子能听懂的方式。
“那个娃娃本身不是坏人，”清仪的声音放得柔和，“是有些心术不正的人，用它来做坏事，想害我们晖儿不舒服。”
弘晖似懂非懂，小眉头皱了起来：“他们为什么想害晖儿不舒服？晖儿很乖。”
清仪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因为晖儿的阿玛和额娘很厉害，有些人心里嫉妒，又不敢光明正大地来，就用这些躲在暗处的坏东西。”
她看着儿子懵懂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晖儿要记住，邪不胜正，那些躲在暗处、用坏东西害人的，都是魑魅魍魉，是见不得光的东西，只要我们自身行得正，坐得直，内心光明，身子骨也健健康康的，变得足够强大，那些坏东西就近不了我们的身，也伤害不了我们。”
为了让儿子更直观地理解，清仪目光扫过廊下摆放的一盆兰花，其中有一朵花苞，前几日被风吹折了茎，有些恹恹的，花瓣边缘已见枯黄。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虚虚点向那朵将谢的花苞。
弘晖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只见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温润白光，在她指尖一闪而逝，如同萤火，迅速没入那朵花苞之中。
奇迹发生了，那原本低垂着头、边缘发黄的花苞，仿佛被注入了无形的生命力，枯黄的部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花瓣重新变得饱满水润，颜色也恢复了娇嫩的玉白色，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它便重新挺立起来，甚至比旁边其他花苞更显精神，在阳光下微微颤动着，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你看，”清仪收回手，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毁灭和伤害是很容易的，就像风吹折了花茎，但让枯萎的花重新绽放，让生命变得更好，这种生的力量，才是更强大、也更美好的。”
她看着儿子，总结道：“所以，我们不用害怕那些坏东西，我们要做的，是让自己变得像这朵重新开放的花一样，充满生机和力量。”
弘晖的小嘴巴微微张着，乌溜溜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朵神奇复苏的兰花，小脸上充满了惊奇和不可思议。他听不懂太复杂的话，但他亲眼看到了额娘手指一点，那朵快要死掉的花就活过来了，还变得更漂亮了！这比他见过的任何戏法都要厉害！比阿玛给他买的任何新奇玩具都要有趣！
他猛地转过头，一把抱住清仪的胳膊，小脑袋在她怀里蹭啊蹭，声音里充满了纯粹的崇拜和向往：“额娘好厉害！晖儿也要像额娘一样厉害！晖儿也要学！学让花花活过来！”
清仪看着儿子亮晶晶的、充满渴望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恐惧，只有对生与力量最本真的向往，她清冷的眉眼柔和下来，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背。
“好，等晖儿再长大一点点，额娘就教你。”她承诺道。
弘晖立刻高兴起来，在她怀里扭来扭去，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将来也能像额娘一样点花成活了。
夕阳西下，将庭院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胤禛踏着暮色回到正院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他的仙子福晋坐在廊下，眉眼温和，他们聪明伶俐的儿子依偎在她身边，小手正指着那盆开得格外精神的兰花，兴奋地比划着什么。院子里花草繁盛，气息清新，一切都安宁美好得不像话，连日前朝争斗带来的疲惫和紧绷，在这一刻仿佛被这院中的暖意彻底洗涤干净。
他快步走过去，先是习惯性地伸手掂了掂扑过来的儿子，笑道：“又重了，小牛犊。”然后目光便落在了清仪身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和依赖，“在说什么呢？晖儿这么高兴。”
清仪抬眸看他，夕阳的金光在她眼中跳跃，她微微弯了弯唇角：“在教他，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胤禛看着那盆异常精神的兰花，再看看儿子满脸的崇拜和妻子平静却隐含强大的侧脸，心中那片因外界风雨而生的角落，被熨帖得无比温暖踏实。
他忽然觉得，老八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前朝那些蝇营狗苟的争斗，在这样真实而强大的温暖面前，是多么的可笑和不堪一击，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如今想的，已不仅仅是护她们周全，更是如何能与身边这个拥有着漫长未来的女子，真正地、长久地并肩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