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帅在短暂的恢复气力后,倒也展现出了某种信义。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避难所深处一个被大量杂物遮挡的店铺,声音沙哑,“那……那边……里面……都给你们……”
他履行了承诺。
秦溪等人立刻上前,搬开沉重的障碍。
当遮挡物被移开,光束照进那个被黑布覆盖的角落时,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黑布下,是堆积如山的物资!
码放整齐的纸箱顶到了天花!
上面用粗黑的记号笔标注着种类——压缩饼干、肉类罐、水果罐、真空大米、面粉、脱水蔬菜、食盐、白糖……
光是能一眼辨认出的分类就多达二三十种!
种类之丰富,远超想象!
在另一侧,几十箱尚未拆封的矿泉水箱层层堆叠。
旁边还有不少零散的果汁、功能饮料箱,也被整齐地归拢。
秦溪的心跳加速,她快速估算着,这些食物和水,如果合理分配,足够支撑她们这支十几人的队伍生存……
三个月以上!
这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巨大宝藏!
虚弱的横帅蜷缩在烛火摇曳的墙角,肩上披着少女为他盖上的薄毯。
他看着秦溪等人脸上难掩的惊喜,眼神复杂。
有无奈,有肉痛,也有一丝……释然?
将这些赖以生存的物资暴露在“邻居”面前,是无奈之举。
他自己已是强弩之末,连自保都困难,更遑论保护身边仅存的两个懵懂的年轻人。
与这些死物相比,保住这两个孩子的命,换取秦溪团队的庇护,显然是更现实的选择。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如同虾米般蜷缩得更紧,耷拉着脑袋,目光失焦,盯着地面晃动的影,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一丝困惑始终盘踞在混乱的思绪,挥之不去。
他到现在也想不通。
c区的入侵者是如何突破封锁的?
那些坚固的铁门上了那么多的锁,还有抵在后面的障碍物,都并非是摆设。
感染者又是怎么回事?
c区只有六人,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驱赶五六只感染者进入他们的区域?
这些行动迟缓的怪物,是如何绕过所有障碍,从天而降出现在他们“避难所”的内部的?
整场袭击的时机也太过蹊跷。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幕后,将他们算计了进去。
这一切都充斥着巨大的不合理性和逻辑漏洞。
他之前也曾怀疑过秦溪自导自演,但她们与c区入侵者之间爆发的厮杀是真实的,这又推翻了那个假设。
那么,真相到底是什么?
横帅疲惫地抬起眼皮,望着那群正兴奋地清点物资的人群。
算了……
他疲惫地闭上眼,仿佛整个人陷入泥沼。
现在去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活下去,让身边这两个孩子活下去,才是眼前唯一能做到的事。
他的目光扫过避难所另一侧的地面。
那里散落着一些凌乱的床褥和睡袋,每一个都曾属于一个活生生的人,与他并肩熬过这数月艰难时光的伙伴。
那些熟悉的面孔,那些爽朗、沉默的笑声,那些在绝望中扶持的回忆……
此刻,都化作了通道尸堆的一员。
等待着化为灰烬的结局。
一股巨大的的悲恸如同海啸,瞬间将他淹没。
这个曾经强硬、仿佛无比凶恶的男人,再也无法控制翻涌的酸楚。
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顺着他布满伤痕的脸,无声地流淌下来。
他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呜咽的声响,但那颤抖的肩膀和抽泣,却比任何声音都更能诉说这失去一切的的哀伤。
烛火将他孤独的身影投在墙上,如同一个被遗弃的问号。
数月的积累和努力,无数次的生死徘徊,最后都成了他人的嫁衣。
生存,是湿漉漉的外套,时刻压在他的肩膀,活着是如此的痛苦煎熬。
横帅也许是真的认命了。
无论是迫于无奈,又或者是屈服于对方的实力。
他带着仅剩的两位同伴,加入了秦溪的团队。
自这天开始,横帅再也没了初见面时强硬凶狠的模样,他的脑袋总是低垂着,目光里某些支撑他的东西,仿佛也随着同伴的死去而悄然消散。
他遵守了约定,贡献出了自己团队的所有,也为他和那两个年轻人,谋得了那么一席之地。
有了这些充足的食物和水源,初来乍到的秦溪等人瞬间就拥有了立足的资本,至少短时间内,是不需要为挨饿而担忧了。
她们立刻过上了一小段,相当“富裕”的日子。
不能说酒池肉林,那也是吃喝不愁。
在清除了c区的那帮人后,现在又吞并了横帅,秦溪团队迅速掌握了整个地下通道的全部区域。
说实话,c、d两区的情况是有些惨的。
秦溪带着宁芊等人在内部搜索了一整天,就差没把地板也翻过来,结果就找到了可怜的那么几箱面包和过期的饮料。
难以想象,这六人是如何在封锁下,这么艰难地度过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的。
不过这对于现在的秦溪来说,也就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并不重要。
解决温饱后的时间,仿佛比过去变快了些。
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众人也逐渐适应了这个地下的“新家”。
横帅从一开始的沉默寡言,到后来也慢慢与秦溪她们熟络起来。
从他口中,几人也了解到这个满脸疤痕的男人,曾经的往事。
横帅从小生在温北,虽说也是周市,但他所在的地区处于未开发区,经济落后、发展停滞。
他不到二十岁,就迫于家庭的贫困,辍学出来讨生活了。
早些年的时候,在餐馆里端过盘子,应聘过保安,也去送过风吹日晒的外卖。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意识到,仅靠这些零工的收入,自己是无法在周市扎根的。
所以他听从了表哥的建议,进了一家本市较大的施工方单位,成了旗下工人的一员。
工地的日子是比外面辛苦许多,每天都是流不完的汗,搬不完的砖,手上长出茧子,又被割开,直到厚得再也看不见原来的肉。
但是想到每天数百元的薪酬,他就充满了干劲。
哪怕听着宿舍里震耳欲聋的呼噜,鼻腔里满是酸涩的汗味。
他也能带着笑意入眠。
因为他知道,自己离稳定的生活,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