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光投下摇晃的影,将污秽的管壁映得绰绰。
罗隽走在最前,每一步都踏得极为谨慎,被污水湿透的裤腿紧贴着她的皮肤,皮肤上满是冰冷粘腻的触感。
小木紧随其后,紧握着一根燃烧的木棍,另一只手则不时按在胸前半敞开的衣领拉链。
那衣领后藏着那张比黄金更珍贵的图纸。
英姐在二人后方一米左右的位置殿后,她的喘息有些粗重,肋骨间的闷痛还在影响着行动,但眼神依旧紧紧盯着黑暗,警惕着四周任何一丝异动。
管道如同人体的肠,曲折、幽深,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
两个小时过去了。
在这里走了太久,压抑、单调、重复的景象让方向和时间都变得模糊。
慢慢的,管道内只剩下三人机械的迈步声。
“停一下。”
小木喘息着,细微的声音激起回响。
他再次从怀中掏出那张图纸,按在墙壁上摊开,慢慢凑近手中的火光。
小木的手指在刻意留下的压痕和密密麻麻的编号上逡巡。
火光映着他年轻却布满疲惫的脸,眉头在模糊的视野中紧锁。
片刻,他抬起头,眼中燃起一丝振奋。
“找到了!前面不远了,我们只要再走个十来分钟,就能到那个图纸上标记的出口了!加油!”
“太好了!”
英姐胡乱抹去额头滴下的汗水,脚步似乎都在这个好消息中轻快了几分。
“老天保佑,这一路……什么怪事都没碰上!看来这条路我们是真的走对了!是老天爷在给咱们留活路!”
小木将图纸小心翼翼地卷好,重新塞回怀里最贴身的位置。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有些心有余悸地低语着。
“是啊……我现在想想,之前那些无声无息就没了的人……可能就是……可能就是着了那毒草的道……还有……”
他的身体忽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仿佛那填满视野的鳞片和恐怖的咆哮就在眼前。
“……坑洞底下那个东西……太可怕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碰到第二次……”
这番谈话勾起了一些共同的回忆,接下来的路程似乎陷入了一种默契的沉默。
三人都不再说话,连喘息都被刻意的压低。
脚步在死寂里被放大,神经像绷紧的弦,几人的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一毫不属于他们的声响。
黑暗有了重量,有了呼吸。
出口不远了,这意味着脱离险境的希望也快到来了。
最后的这段路,每个人都恨不得肋生双翅,一步就跨到那出口去。
十分钟。
仿佛过了十年。
就在她们紧绷着,即将拐过前方那个平平无奇的弯道时——
踏踏踏踏踏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毫无征兆地从前方的管道深处炸响!
那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疯狂回荡,带着亡命的绝望,填满了整个听觉!
紧接着——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如同惊雷在头顶炸开!
刺耳的声浪狠撞在管壁上,震得罗隽三人耳膜瞬间刺痛,心脏被吓得几乎停跳!
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
第一声枪响的余音未散,更多的、密集枪声便疯狂地交织!
子弹的尖啸、撞击管壁的碰撞和碎石的哗啦声,瞬间将这片死寂的世界变成了杀戮战场!
“蹲下!”英姐几乎是枪响的刹那就蹲了下去,同时一把将身后的小木死死拽在泥地上!
三人瞬间僵直在原地,血液凝固!
“枪……枪声?!”
罗隽迅速找回一丝神智,她趴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瞳孔猛地扩张,“这里……怎么会有枪战?!难道是外面的……人进来了?!”
不等她思考,前方顿时传来的亡命徒的嘶吼!还有无数金属碰撞的声响!
不对劲!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像壁虎一样贴着潮湿的管壁,极其缓慢地向前挪动,将半个脑袋极其小心地探出边缘,目光投向枪声的源头——
前方狭窄通道的尽头,这是一个拱洞的出口处。
拱洞两侧的阴影里,蹲伏着两个人影。
他们身上沾满污泥、血迹、污渍,手中紧握着反光的枪支。
枪管上绑着的灯射出刺目的光,在黑暗中无意识的耷拉着指向下方。
而在拱洞前方,这条通道的深处,几道惨白的手电正剧烈晃动着,伴随着快速的脚步,朝着这边疯狂逼近!
光束将通道照得一片惨白。
也将那四个追杀者的轮廓清晰的勾勒!
罗隽的心脏猛地一沉,闪电般缩回脑袋,后背紧贴在管壁上,心脏狂跳!
她立刻对着身后惊恐的英姐和小木,做了一个不容置疑的噤声手势!
同时飞快地用另一只手比划着,指向火把。
示意着“灭火”的动作!
罗隽猛地将手中还在燃烧的木棍倒转,插进一旁淤积的的污水中!
嘶——!
火苗发出一声哀鸣,瞬间熄灭。
英姐和小木照做,三道火光同时熄灭。
黑暗瞬间吞噬了三人。
前方尽头那晃动的惨白,如森然的鬼火般映照着那片转角。
三人紧贴在一起,身体僵硬,牙都在打颤。
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极度的恐惧。
前方,陌生的战场仍在继续。
拱洞黑暗中,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濒临崩溃的嘶吼着。
“该死……该死……这帮疯子!怎么阴魂不散!我们都逃到这鬼地方了还有追兵!!”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啊……”另一个女声响起,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慌乱。
死寂。
空气中,只有喘息和追兵逼近的脚步。
“等会!等会!!!”
年轻男人猛地扯开嗓子,用尽力气嘶吼!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喊声让几道逼近的脚步停滞!
双方的距离,在罗隽等人耳中听来,似乎只剩下短短五六米。
“我们聊聊!谈判可以吧!”声音在空旷的管道里回荡,带着男人尖利嘶哑的嗓。
几秒钟的沉默,在枪林弹雨的间隙中是如此漫长。
“谈什么?”
一个极其冷漠的男声终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