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手电,她摇摇晃晃地准备原路返回。
就在转身的瞬间,余光忽然瞥见了什么。
“嗯?”
她停下脚步,疑惑地歪了歪头,将手电转向左侧的黑暗角落。
强光之下,一个大红色的物体突兀地闯入视野。
那是一个用硬纸板做的简陋装饰物,边缘剪裁得十分粗糙,像是用剪刀或美工刀仓促割成的。
但制作者似乎很认真,上面用红色颜料和蜡笔粉末涂抹了一遍又一遍。
在这阴森的废弃超市里,这手工制品摆在这显得格格不入。
宁芊有些好奇的走近几步,将手电下移。
装饰物下方,还有一个同样用红色纸板做的小台面。
台面上,孤零零地放着几样东西。
她蹲下身,细细地打量起来。
光晕映照下方的台子,左边,是几个用纸板裁剪出的字。
笔画歪歪扭扭,毫无美感可言,但能依稀辨认出,那是一个“囍”字。
右边,则是一本十分突兀的白色笔记本。
封面像是被水浸泡过,洇开几朵深色的痕迹。
“囍?”
宁芊捏起那个纸做的字,指尖传来干涸颜料的粗糙触感。
轻轻一动,红色的粉末便窸窸窣窣地往下掉。
这还办过婚礼?
她有些古怪的扫视着手中的字样,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只觉得十分诡异,随手轻轻的扔下。
目光移向那本惨白的笔记,她将手电搁在一旁,光晕刚好笼住这方小小的空间。
宁芊抓起这本有些年代久远的印刷产物,手指抚过上面熟悉的、带着红领巾的人脸,目光有些迷离了片刻,似乎想到了自己的童年。
她轻轻翻开笔记的第一页——
整张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猛地一下撞进她的眼里。
她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随即借着光亮靠近了些,仔细辨认起上面的字迹来。
笔画很娟秀,带着些俏皮的风格,能看得出来应该是位年纪不大的女孩子写的。
宁芊看了眼四周,感觉这么蹲着有点不方便,随即抓着手电来到了收银台前,拉开那把满是灰尘和血浆的椅子,毫不在乎的坐了上去。
“这样看起来舒服多了。”
她将笔记搁在桌面上,重新开始阅读。
第一页的字迹有些多,所以语句写的十分拥挤,能看得出来对方想要表达的内容非常丰富,带着一些过多的情绪。
六月二十九号.晴?
今天是我们被困在这的,第一个月。
宇夕和我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也幸好我们没有选择强行离开,要不然也许我们早就是路边的几具尸体了。
他还说我们是歪打正着的幸运儿,哈哈,他真乐观。
要不当初我会选择和他在一起呢?
我真的很爱这种,无论在什么环境下都能找到快乐的伴侣....
“日记啊....”宁芊瞥瞥嘴,继续往后翻了一页。
七月五号
窗户被封上了,我好几天没见过外面的样子了。
宇夕说这样安全点....
唉.....这个世界怎么会变得这么可怕。
我好怀念过去的日子。
虽然经常会被追的狼狈逃窜,但是至少我们还有自由。
宇夕有点生气,他说别在日记里说自己的职业。
他好搞笑,都末日了还害怕暴露过去.....傻子!
难道这里还会有警察来抓我们?
宁芊不置可否的摇摇头,“霍,还是一对江洋大盗。”,她咂舌出声,嘴角却被这种窥探别人秘密的快感勾动。
哗啦——
翻到下一页的刹那,她忽然顿了顿。
因为字迹忽然变了,变得十分凌乱和潦草,跟前两页几乎不是同一个风格。
她看得也有些吃力起来,不过大概还是能辨认出意思。
七月十五号
门外好多人都死了。
他们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
宇夕说我们不能吭声,要是把那些感染者引过来,万一把天台的门砸破了就麻烦了。
我觉得不会,那门这么厚,这么硬,怎么可能会破。
蜡烛被我们用了大半了,以后要省着点了,里面不通风,味道好呛好难闻。
......
宁芊看着结尾的字迹几乎模糊的无法辨认,甚至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那种长时间幽闭下的焦虑。
她继续往后翻去,下一页的字迹不出所料,果然已经乱到无法直视的地步了,甚至多了很多错别字,不停地涂涂改改,有些语句读起来根本没有逻辑。
日记主人的精神似乎出问题了。
七月八石
我,他,他,三个人。
吃的很多,没有胃口。
宇让滚出他去,难天花太高他说爬进。
“语感出问题了?”,宁芊皱起眉来,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怪异感。
这页就短短几行字,但是读起来的逻辑完全是错乱的,后面还有一句话,但是被划的全是横线,完全遮盖住了。
但是似乎想要表达的意思,是超市里发生了矛盾?多了一个人?
翻到下一页,宁芊忽然一愣。
因为她发现字迹又恢复了些许娟秀,至少端正了很多。
这可能代表着日记主人的心情得到了缓解,放松很多。
日期上只写了七月。
宁芊猜测,对方可能是因为长时间见不到日光,已经分不清外面的时间了。
“宇夕说他要和我简单的举行下仪式,哈哈,好开心,我们真的是夫妻了.....我其实早就在等这一天了,只是没想到....我只是没想到...”
后面的半行字被一圈荡开的湿痕覆盖,油墨完全晕开,看不清原来的意思了。
“我应该听他的,我好后悔,我为什么不听他的.....那个人在厕所里叫的好可怕......”
宁芊看到这里,其实已经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她沉默了一会,翻到了有字迹的最后一页。
“我给宇做了最后一顿饭,他脸色好差,过去他总是最爱吃我做的煎蛋了,现在怎么不吃了.....”
“他让我去找了一件寿衣来,他说自己要走了,让我烧了他的尸体.....那我呢...我怎么办?”
全篇日记到这就戛然而止了。
后面都是空白的纸张,显然主人已经没有再记录。
宁芊轻轻的合上了这本笔记,将它搁在收银台的角落。
她有些茫然地打量了下四周的黑暗,慢慢调整了下心情。
唉...
黑暗中的人影幽幽地长叹了口气,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上空悬挑着的红色床单,随着一阵阴冷的气流微微摆动。
在下方仅存的光源内投下鬼魅般的阴影。
宁芊忽然觉得好累。
不是身体,而是发自内心的、对于这个世界的疲倦。
她使劲地揉了揉脸,忽然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抓起长刀,转身就走向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