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是在一阵温和而磅礴的星辰之力滋养下恢复意识的。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已不在那冰冷的星辰堡垒陵寝,而是躺在了摇光殿修炼静室的玉榻之上。周身被精纯的星辰灵脉之气包裹,殿内阵法全开,汇聚星光,源源不断地温养着他受损的肉身与道基。
守在一旁的,正是面露关切与疲惫的楚倾颜和石猛。
“林师兄,你醒了!”石猛见他醒来,铜铃大眼一瞪,满是惊喜,随即又化为愤懑与担忧,“你……你的修为……”
楚倾颜轻轻按住激动的石猛,对林轩柔声道:“林师兄,感觉如何?你已昏迷三日。墨渊执事亲自出手,将你带回,并开启了摇光殿最高级别的聚灵阵为你疗伤。”
林轩内视己身,心中微微一沉。修为确凿无疑地停留在了元婴后期,而且境界虚浮,远不如从前稳固。道基之上,那几道细微的裂纹如同瓷器上的冰纹,虽然在上古星辰核心散发出的温润力量下缓慢弥合,但速度极慢,且一种无形的滞涩感萦绕不去,那是“百年难以化神”的代价显化。寿元的折损更是冥冥中的感应,如同生命之火被强行削去了一截。
“无妨,代价在我预料之中。”林轩压下心中的波澜,语气平静。他看向二人,“裂缝情况如何?宗门可知晓‘噬界之影’?”
楚倾颜点头,神色凝重:“裂缝已被完全封印,魔气尽消,短时间内应无大碍。至于‘噬界之影’……”她顿了顿,“墨渊执事已将你带回的信息及那‘星殒遗刻’的拓印上交阁主与长老会。此事关系太大,已被列为最高机密,严禁外传。阁主亲自下令,你之功绩,按‘甲上’评定,赏赐稍后会由执事亲自送来。”
“甲上?”石猛倒吸一口凉气,“俺记得上次凌天羽师兄独力斩杀一位化神中期的魔将,也才评了甲下!林师兄你这……”
甲上功绩,在星陨阁百年难遇,对应的赏赐足以让任何化神修士眼红。
林轩却并无多少喜色,反而问道:“阁内高层对此情报,是何态度?”
楚倾颜沉吟片刻,低声道:“据说……争论激烈。有长老认为此乃危言耸听,当务之急是应对已知的蚀界之敌;但也有长老,尤其是几位曾深入星墟战场核心的宿老,认为此情报可能直指魔灾根源,必须高度重视。最终决议,一方面加强前线戒备,另一方面……秘密组建精锐小队,深入星墟,探寻‘噬界之影’的蛛丝马迹。”
林轩默然。这反应,不算出乎意料。毕竟“噬界之影”太过虚无缥缈,而蚀界邪魔的威胁却是实实在在的。
就在这时,静室禁制被触动,墨渊执事的声音传来:“林轩,可方便一见?”
楚倾颜和石猛识趣地告退。
墨渊执事走入静室,看着脸色苍白、气息虚弱的林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赞赏,有痛惜,也有一丝无奈。
“感觉如何?”墨渊执事坐到榻边,一股精纯温和的神力渡入林轩体内,助他梳理有些紊乱的气息。
“多谢执事,已无大碍,只是……需要时间。”林轩回道。
墨渊执事叹了口气:“你的选择,出乎我的意料。甲上功绩,是你应得的。阁主特批,赏你‘星髓凝液’三滴,可滋养神魂,稳固道基;‘万年星辰草’一株,弥补元气,或有助修复道伤;另,开放‘星辰祖地’外围参悟资格一次,时限三日。”
饶是林轩心志坚定,听到这份赏赐,也不由动容。星髓凝液和万年星辰草皆是可遇不可求的顶级天材地宝,对化神修士都大有裨益。而星辰祖地,更是星陨阁立宗之根本,传说乃是上古星辰坠落之地,蕴含最本源的星辰法则,寻常星子终生难入一次!这份赏赐,不可谓不厚重!显然宗门高层也意识到了他付出代价的巨大,以及那情报的价值。
“多谢阁主,多谢执事。”林轩郑重道。
墨渊执事摆摆手,神色严肃起来:“赏赐是其一。其二,关于你道基受损之事,阁内已严密封锁消息,对外只宣称你力战重伤,需要闭关。但纸包不住火,尤其是……韩家。”
林轩目光一凝:“韩煞?”
“不错。”墨渊执事点头,“韩家在我阁内势力盘根错节,韩煞的祖父,更是长老会中的实权长老之一。你此前风头太盛,又与他结怨,如今你修为跌落,他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明面上的挑战,你或可借伤势推脱,但暗地里的手段,不得不防。”
林轩眼神微冷:“弟子明白。”
“此外,”墨渊执事压低了声音,“关于探寻‘噬界之影’的秘密小队,阁主有意让你加入。”
林轩一愣:“我?可我如今修为……”
“修为并非唯一。你身负上古星辰核心,又亲历K-77堡垒,得星殒遗刻认可,更与那‘定星盘’虚影有过接触。你对星辰之力的特殊感应,以及对那股寂灭意境的领悟,或许是探寻线索的关键。”墨渊执事解释道,“当然,并非现在。待你伤势稍复,至少需恢复到元婴巅峰,且有自保之力后,才会考虑让你参与。这支小队,将由阁主亲传弟子,星榜第一的‘北辰’带队。”
星榜第一,北辰!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早已是化神后期的妖孽!
林轩心中凛然,同时也生出一股豪情。能与这等人物并肩,探寻天地大秘,纵然前路艰险,亦不负此生!
“弟子,定当尽力恢复!”林轩沉声道。
送走墨渊执事,林轩看着悬浮在面前的三滴如同液态星辰、散发着梦幻光晕的星髓凝液,以及那株叶片上仿佛烙印着周天星斗的万年星辰草,没有犹豫,直接开始炼化。
当务之急,是恢复实力!
星髓凝液入体,化作清凉而磅礴的能量,直冲识海,滋养着因为施展《星寂指》和承受道基反噬而有些萎靡的神魂。林轩只觉灵台一片清明,神识的凝练度甚至更胜从前,感知范围虽因修为跌落而缩小,但敏锐度却有所提升。
万年星辰草则化为精纯无比的星辰本源与生命精气,融入四肢百骸,滋养着受损的经脉与窍穴,弥补着亏损的元气,并缓缓浸润向道基上的裂纹。
与此同时,他气海内的上古星辰核心也仿佛被引动,散发出更加活跃的温润力量,与两种宝物的药力相辅相成。
时间在闭关中悄然流逝。
半月之后,林轩出关。他的修为依旧停留在元婴后期,但气息已然稳固,不再虚浮。脸色恢复了红润,肉身伤势尽复。唯有道基上的裂纹,虽然愈合了些许,但依旧存在,那层无形的枷锁也未能打破。百年之限,如同悬顶之剑。
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根基似乎因这次“破而后立”(尚未立),经历了一次淬炼,北冥、青阳、星辰三种力量的融合更为细腻,对《三元衍道录》的理解也加深了一层。尤其是神魂,在星髓凝液的滋养下,强度几乎不逊于初入化神之时!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林轩感受着自身变化,心中稍定。至少,他并非全无收获。
他出关的消息,很快传开。
这一日,他正在殿前演练《摇光破军剑诀》,虽然神力不再,但以元婴灵力催动,剑意却愈发纯粹凝练,隐隐触摸到一丝“法则化剑”的边缘。
突然,一道带着毫不掩饰敌意与嘲讽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啧啧,这不是我们三元化神、威震星陨的第七星子林轩吗?怎么才半月不见,修为不进反退,又滚回元婴期了?该不会是之前化神走了什么歪门邪道,如今遭了反噬吧?”
虹桥之上,韩煞带着两名狗腿子,缓步而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与快意。他气息勃发,赫然已是化神初期巅峰,距离中期仅一步之遥!显然这段时间并未闲着。
林轩收剑而立,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我修为如何,不劳韩师兄挂心。若韩师兄是来挑战的,林某伤势未愈,恕不奉陪。若是来说废话的,那就请回吧。”
韩煞见他如此平静,心中怒火更盛,冷笑道:“伤势未愈?我看是道基受损,前途尽毁了吧!区区元婴,有何资格占据星榜第六?识相的,自己滚去事务殿申请排名冻结,免得他日我挑战于你,手下无情,让你这‘天才’彻底沦为笑柄!”
他此言一出,周围一些被动静吸引来的弟子也纷纷窃窃私语。林轩修为跌落的消息,终究是瞒不住的。
“韩煞!你莫要欺人太甚!”石猛的声音如雷般炸响,他魁梧的身影从天而降,挡在林轩身前,怒视韩煞,“林师兄是为封印裂缝、守护此界才受的伤!岂容你在此诋毁!”
楚倾颜也飘然而至,站在林轩另一侧,清冷的目光扫向韩煞:“韩师兄,落井下石,非君子所为。”
韩煞见二人维护林轩,眼神更冷:“怎么?他自己成了废物,还要靠你们护着?星陨阁,终究是靠实力说话!”
林轩轻轻拨开身前的石猛,走上前,与韩煞对视,眼神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淡漠:“韩煞,你今日之言,我记下了。待我道基恢复之日,星战台上,我自会亲自取回一切。现在,滚出我的摇光殿。”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与威严,仿佛修为跌落的不是他一般。
韩煞被他这眼神看得心中一悸,竟莫名生出一丝寒意。但他旋即恼羞成怒:“恢复道基?痴人说梦!好,我等着!看你这废物如何翻身!我们走!”
放下狠话,韩煞带着人悻悻离去。
围观弟子们看着始终平静的林轩,又看了看愤然离去的韩煞,心中各有思量。这位第七星子,似乎即便修为跌落,其心志与气度,也远非常人可比。
“林师兄,何必与他一般见识……”楚倾颜轻声道。
林轩摇了摇头,目光望向星空深处:“他不过是跳梁小丑。真正的挑战,在星辰祖地,在星墟深处,在那‘噬界之影’……”
他手中,握着一枚散发着古老星辰波动的令牌——星辰祖地入场令。
修复道基的契机,或许就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