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抱着苏晚茗回到吊脚楼，将她放在铺着靛蓝土布的床铺上。小丫头显然被吓得不轻，小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角，浅棕色的大眼睛里水汽氤氲，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金豆子。
“爸爸……那些白毛毛……”她声音带着哭腔。
吴邪和胖子立刻围了上来，解雨臣和黑瞎子也从警戒位置靠拢。听到苏晚茗断断续续的描述，几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他娘的！还真跟狗皮膏药似的甩不掉了！”胖子骂骂咧咧，撸起袖子，“小哥，刚才你出手，感觉咋样？撂倒几个？”
张起灵面无表情：“一个。跑了。”
“一个？”黑瞎子推了推墨镜，语气带着点玩味，“看来是派来探路的斥候。发现硬茬子，回去摇人了。接下来，估计就是组团来刷我们这个‘副本’了。”
吴邪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自己的发际线又在隐隐后退：“瞎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玩网游梗？”
“保持乐观，保持乐观嘛小三爷。”黑瞎子笑嘻嘻地，“你看咱们这配置，坦克（指小哥），输出（指我和花儿爷），辅助（指你，负责带娃和操心），还有个吉祥物（指胖子）……”
“呸！你才吉祥物！胖爷我是主力dpS！”胖子不服，拍了拍胸脯，“当年在云顶天宫，胖爷我一顿输出猛如虎……”
“然后被禁婆追得原地跳舞。”解雨臣冷不丁地补了一刀，声音清冷，但杀伤力极强。
胖子：“……花儿爷，人艰不拆啊！”
看着大人们虽然语气紧张，但似乎并没有慌乱，反而有种……奇怪的“日常互怼”氛围，苏晚茗眨了眨眼，心里的恐惧莫名被冲淡了一些。她小声问吴邪：“妈妈，dpS是什么呀？”
吴邪嘴角抽了抽，试图用八岁孩子能理解的方式解释：“就是……很能打的意思。”
“哦……”苏晚茗似懂非懂，然后看向张起灵，眼神亮晶晶的，“那爸爸是最厉害的dpS！”
张起灵：“……” 他默默移开了视线。
黑瞎子乐了：“哎呦，小晚茗有眼光！你爸爸那可是终极boSS级别的，咱们都是给他打工的。”
气氛在一种诡异的、插科打诨的节奏中稍微缓和。但所有人都清楚，危机并未解除，反而更近了。
解雨臣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愈发浓重的雾气，冷静分析：“对方在暗，我们在明。寨子目标太大，容易波及无辜。我们需要一个更有利的地形。”
张起灵点头，吐出两个字：“水牛头。”
水牛头是附近一处地势险要的峡谷入口，形似水牛头，易守难攻，背后是深山老林，进退有据。当年他们为了张家古楼，没少在那附近转悠。
“行，就那儿了！”胖子一拍大腿，“咱们给他来个‘葫芦口捉狐狸’！让那帮骚狐狸见识见识，什么叫你爷爷还是你爷爷！”
计划定下，立刻行动。由云彩出面，以“城里来的朋友想进山采风”为由，向寨子里的老人打了声招呼，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众人迅速收拾好必要的装备，准备在天黑前转移到水牛头峡谷。
出发前，吴邪蹲下来，帮苏晚茗整理了一下兜帽，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晚茗，我们要换个地方住。路上可能会有点辛苦，也可能……会遇到不好的东西。但是，别怕，我们都在。”
苏晚茗用力点头，小手握成拳头，给自己打气：“嗯！晚茗不怕！晚茗……晚茗也可以当辅助！”她记得刚才黑瞎子说的话。
吴邪一愣，随即失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揉了揉她的头发：“好，那你就是我们的专属小辅助。”
一行人悄然离开苗寨，钻入了浓雾弥漫的原始丛林。张起灵抱着苏晚茗走在最前，他的方向感在这种环境下堪称人形GpS。
黑瞎子和解雨臣断后，清除痕迹，布置疑阵。吴邪和胖子居中策应。
林深雾重，能见度极低。四周只有脚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和远处不知名野兽的嚎叫。苏晚茗趴在张起灵肩上，大眼睛警惕地四处张望，那股属于山林的、庞大而原始的生机能量无处不在，让她既感到压迫，又隐隐有种如鱼得水的熟悉感。
走着走着，她忽然小声对张起灵说：“爸爸，左边……有棵大树，里面是空的，住着一窝……嗯……尾巴很大的松鼠。”
张起灵脚步未停，目光扫过左前方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古树，树干底部确实有一个不起眼的树洞。他微微颔首。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右边……地上的叶子下面，有东西在动，凉凉的，长长的……”
胖子走在旁边，闻言吓了一跳，抄起工兵铲：“长虫？在哪儿？”
苏晚茗指了指右前方一片覆盖着厚厚落叶的区域。胖子小心翼翼地用工兵铲拨开落叶，果然看到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受惊，“嗖”地一下滑走了。
“我靠！”胖子抹了把冷汗，“闺女，你这感知……堪比蛇类预警机啊！还是自带生物雷达那种！”
黑瞎子在后边啧啧称奇：“可以啊小晚茗，这技能点，以后下斗……呃，以后郊游，再也不怕迷路和毒虫了。”
解雨臣也投来赞赏的目光：“对生命能量的感知如此敏锐，远超预期。”
吴邪则是与有荣焉，仿佛被夸奖的是自己一样，得意地冲胖子扬了扬下巴。
苏晚茗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把小脸埋进张起灵颈窝，闷闷地说：“它们……好像很害怕我们，特别是……爸爸。”
张起灵身上那股收敛的、如同亘古冰原般的寒意，对于这些感知敏锐的生灵而言，确实如同天敌。
有了苏晚茗这个“人形自走生物雷达”和“环境危险预警系统”，他们的行进安全了不少，甚至还能提前避开一些潜在的麻烦，比如某个看起来结实、实则下面是沼泽的草丛。
胖子感慨：“以前进山，咱们是摸着石头过河，现在是抱着‘卫星导航’横着走！这挂开得，舒服！”
就在这种紧张中带着些许奇葩画风的氛围里，他们抵达了水牛头峡谷。
峡谷入口狭窄，两侧崖壁陡峭，长满了湿滑的苔藓和藤蔓。里面空间却不小，有一处相对干燥的平台，靠近岩壁还有一处渗水形成的小水洼。
众人迅速安营扎寨，利用地形布置防线。解雨臣和黑瞎子在外围设置了一圈绊索和声响警报，胖子负责清理平台，吴邪则忙着生火，准备弄点热的吃食。
张起灵将苏晚茗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上，自己则抱着黑金古刀，靠坐在岩壁旁，闭目养神，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感知如同雷达，覆盖着整个峡谷入口。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峡谷里燃起了篝火，驱散了部分寒意和黑暗。吴邪用带来的压缩饼干和肉干，混着山泉水煮了一锅糊糊，虽然卖相不佳，但在这荒山野岭也算热食。
苏晚茗小口小口地吃着吴邪喂过来的糊糊，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峡谷外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她能感觉到，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变得更加隐蔽，更加……有耐心。
“妈妈，”她咽下嘴里的食物，小声说，“它们还在外面……好多……在商量……”
这话让所有人的动作都是一顿。
“商量？”吴邪皱眉，“能感觉到它们在商量什么吗？”
苏晚茗努力集中精神，浅棕色的瞳孔边缘，那圈粉色光晕再次若隐若现。她断断续续地描述：“……在说……‘王’……‘种子’……‘必须带回去’……还有……‘忌惮’……‘那个男人’……”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指向了闭目养神的张起灵。
“王？种子？”解雨臣眼神锐利，“看来晚茗体内的青髓，或者说她本身，对它们而言极其重要，背后果然有组织。忌惮小哥……倒是识货。”
黑瞎子啃着压缩饼干，含糊不清地说：“看来咱们张大神，在狐狸界也是凶名在外，属于能止小儿夜啼那种。”
胖子乐了：“那必须的！咱小哥往这一站，那就是定海神针！狐狸来了也得变成围脖！”
张起灵依旧闭着眼，仿佛没听见。
就在这时，苏晚茗突然浑身一僵，手里的兔子玩偶差点掉地上，声音带着惊恐：“……来了！……它们……分开了……有的从上面……有的从前面……”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峡谷上方传来了细微的碎石滚动声！与此同时，峡谷入口的浓雾中，亮起了几双幽绿、继而转为猩红的光点！
“抄家伙！”胖子大吼一声，抄起了工兵铲。
吴邪立刻将苏晚茗护在身后，拔出了匕首。
解雨臣软剑出鞘，如同毒蛇吐信。
黑瞎子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两把造型奇特的短刀，嘴角勾起一抹兴奋的弧度。
张起灵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映入了篝火，却冰寒更胜往日。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众人凝重的脸庞和兵刃的寒光。峡谷内外，杀机四伏。
苏晚茗紧紧抱着兔子玩偶，看着挡在她身前的、如同山岳般可靠的背影们，小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山雨，终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