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沈修文神色骤变，阴鸷的眼神看得人汗毛倒竖。
蓝曦赫才不管他怎么看，毕竟被人看几眼又不会死。
两厢僵持下，沈修文愤愤道：“好，我签”
三个字硬生生从牙缝中挤出来，眸色冷到能冻死人。
看清楚和离书上的内容，并没有对他不利。
只是写了什么二心不同，难以归一...
拿起毛笔，挥手签下自己的名字。
“嫁妆我蓝家已经取回，沈大人莫要忘记当年双方定亲写下的婚书，还有一份放妾文书”
“本官自是不会忘记今日之事，更要铭记在心，以免重蹈覆辙”
“下官忽的想起，依照我朝律法，若生有儿女者，双方无过错和离，男方要补偿女方生育之苦，十之有三的家业”
蓝曦赫不知何时拿来一个巴掌大的金算盘，手指灵活的在上面拨动。
沈修文不想再听下去，正准备转身离去时，身后突然响起令人讨厌的声音。
“曦月操持家业多年，沈家家底最是清楚不过，折算银钱总计是九万两白银，届时沈大人可要一并送到府上”
什么？九万两？还让他给？
沈修文愤怒的转过身，眼神恶狠狠的瞪过去。
“如此说，那是不是该算算聘礼”
蓝曦赫“噗嗤”一声笑了。
“聘礼？沈大人莫不是忘了聘礼是何意义吧！需不需要下官为您解释清楚？”
“你...”
“聘礼既是对女子的重视，同样也是聘请女子到夫家操持府宅，做当家主母的礼金。
曦月这么些年孝敬公婆，操持家业内宅，为沈家生下嫡子，孩子还不能养在自己身边，交给了夫子，母子一年到头相见的日子屈指可数。
孩子得夫子教导，却不通礼教冲撞了长公主，这是谁的责任？”
“蓝大人，你这是要冲撞上官吗？有道是夫为妻纲，蓝大人也是男子，莫非不通礼教？”
沈大人眼看说不过，只好搬出上官的威严。
蓝曦赫冷嗤一声，气场丝毫不弱。
“夫为妻纲？呵~沈大人饱读圣贤书，怎的不知后半句话：夫不正，妻可改嫁呢！”
“你敢污蔑上官，可知是何罪——”
沈修文怒不可遏。
还夫不正？岂非讽刺他做人不端正？
“污蔑？下官究竟有没有污蔑，沈大人心里清楚，时候不早了，沈大人还是快快回府整肃内宅吧！免得晚上无处安睡”
蓝曦赫说完，直接转身回府。
砰——
不等沈修文开口，大门重重关上。
眼看周围百姓越聚越多，只好带着和离书上了马车。
事没办成反倒碰了满脸灰。
沈修文对蓝家的怨恨已经到了极点，随时都能爆发。
当初蓝曦月是下嫁，风光无限，可谁又能知道他心中的苦楚？
这一切，都是蓝家造成的。
心中想着要将蓝家彻底掐灭，面上表情越发狰狞。
然而，回府之后，眼前的一幕让他两眼一黑。
府内空空荡荡的，一个下人也瞧不见。
直到循声来到账房，才知是何原因。
沈府如今没有女主人，恰巧今日又到了发放月钱的时候，下人都围在账房门前等着。
“老爷来了——”
一声高喊，无数道目光朝后看去，下人自动让开路。
沈修文抚着胸口深呼吸几下，感觉自己的脑袋没那么晕眩，这才慢悠悠的上前。
“管家，你去本官名下的铺子支些银两来，先将月钱发了”
管家被点到名，心中腹诽不断。
若不是卖身契在沈家，他真想辞去管家的位置。
“老爷，您名下的铺子几乎赚不了几个银钱，夫人早些年已经将店铺卖给房牙子了”
“什么？”
沈修文拳头捏的嘎吱作响。
这个女人，怎的这般恶毒，半点后路都不给他留。
这些年沈家不少银钱都拿出去笼络官员，哪还有多余的银钱？
还有那九万两的补偿，更是令人头疼。
下人们虽未说话，但一个个眼巴巴的等着月钱拿到手中。
虽然卖身入沈家，但大家都有家人要养，有的还等着发了月钱给家中老母抓药呢！
如今夫人走了，府中一干二净，能不能拿到月钱还是两说。
又是想念夫人的一刻钟...
“管家，你去尚书府，先找老夫人拿一些银...”
沈修文仔细想了想，长叹口气，摆摆手。
“算了，还是本官亲自去吧！”
“老爷，府中什么都没了，还需采买一些物件，否则晚上怕是没有歇息的地方”
管家一出口，沈修文的面色又阴沉几分，冷冷的“嗯”了一声。
正当他转身准备出府时，迎面遇上几个小二打扮的人。
“你们是何人，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几人认出这位就是声名大噪的沈大人，连忙拱手赔礼。
“大人恕罪，小的是东盛楼的小二，先前几位公子在楼内吃喝，这是所签的账，还请大人过目”
“小的是城东悦枫园的人，这是三公子签的账”
“小的是...”
近几年，城中流行签账一说，官家子弟为了彰显自己的阔绰，都喜欢用这种方法结账。
沈夫人觉得一月一结没多少银钱，索性让他们三月一结。
只是这都七月底，也不见沈夫人派丫鬟上门，等来等去等不到，只好上门。
账纸递到眼前，沈修文一张张翻看。
每一张末尾除了手指印外，还有熟悉的字迹。
七七八八算下来，足有三百多两银子。
碍于外人在场不好发作，勉强露出一丝和善的笑。
“明日本官会遣人过去打发银两，你们先回吧！”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几人躬身行礼后，匆忙离去。
最近沈府的事有点多，外面风言风语，还是不要触霉头的好。
这时，下人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沈府大门两侧也站了人。
沈修文将一小沓的账纸交给下人后，坐着马车朝尚书府去。
“哎，你们快看，沈大人又要去哪？”
“谁知道，反正肯定不是去蓝家，都签和离书了，两家没有瓜葛，自然不会上门”
“看样子，好像是去尚书府”
“那可不，门口的石狮子都被搬走了，想来家里也没什么值钱东西，回尚书府肯定是要银子呗”
“嘘，小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