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观星阁内落针可闻。
林小乐盘膝坐在床上，双目紧闭，但他的大脑却在进行着一场高速的风暴推演。
“这‘剧情推演’，有点意思。”他喃喃自语。这新获得的能力，就像一个超级精密的沙盘，能模拟出关键人物在特定条件下的心理活动与决策路径。这对于一个“剧本总导演”来说，简直是神器。
精神力缓缓注入那枚虚幻的“百鸟朝凤图残卷”，他决定先拿一个“友军”来试试手。
【推演目标：华太师。】
【情境设定：得知宁王府被禁军围困，内部开始疯狂清洗‘内鬼’，华太师会作何反应？】
一瞬间，林小乐的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个独立的剧场。苍老的华太师坐在书房中，听着唐伯虎焦急的汇报。
画面中的唐伯虎满脸忧色：“太师，宁王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宁王状若疯魔，将手下幕僚门客尽数下狱审问，据说已经动用了大刑，血流成河。胜之兄他……他还在里面，会不会被迁怒？”
而华太师的虚拟影像，只是平静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深处，没有丝毫波澜，反而闪过一丝洞若观火的了然。
“稍安勿躁。”模拟出的华太师缓缓开口，“宁王不是蠢人，但他此刻的作为，却尽显愚蠢。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不像是困兽之斗，更像是一出……演给外面人看的‘苦肉计’。”
“苦肉计？”唐伯虎一愣。
“不错。演给宫里那位看，演给我们看，也演给……那个真正的‘内鬼’看。”华太师放下茶杯，目光投向窗外，“胜之这孩子，棋下得越来越大了。他这是在用宁王府的‘乱’，来掩盖他真正的‘谋’。我们什么都不用做，静观其变即可。等到他需要我们的时候，自然会传来新的‘采购清单’。”
推演结束。
林小乐缓缓睁开眼，长出了一口气。
“稳了。”他心中大定。华太师这个“天使投资人”果然靠谱，不仅没被自己的烟幕弹迷惑，反而准确地解读出了自己的战略意图。这就好比打游戏，有一个能看懂你所有神操作，并默默帮你拉扯阵型的神队友，感觉不要太爽。
外部的策应没有问题，那么接下来的重点，就是如何“说服”自己最大的敌人，同时也是目前唯一的“合作伙伴”——宁王，让他心甘情愿地当好这个“最佳男主角”。
……
第二日，清晨。
一夜未眠的宁王，眼中布满了血丝，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他坐在满是血腥味的临时审讯室里，看着脚下几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幕僚，心中却没有丝毫快意，只有无尽的烦躁与绝望。
他知道，这些人里，根本没有所谓的“内鬼”。这只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泄愤。
“王爷。”
就在这时，林小乐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施施然走了进来，仿佛不是走进血腥的刑房，而是自家的后花园。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惨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王爷，这样是没用的。”他开门见山，“真正的内鬼，要么隐藏得极深，要么……根本就不在这些人里面。您这样，只会让忠心于您的人寒心。”
“那你说怎么办？！”宁王猛地站起，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本王现在被圈禁在此，手下精锐尽失，满盘皆输！除了揪出那只该死的蛀虫，本王还能做什么？！”
“能做的，还有很多。”林小乐的表情平静得可怕，“王爷，您想不想知道，是谁出卖了您？”
宁王一怔：“你……你知道？”
“我不知道。”林小乐摇了摇头，随即话锋一转，“但是，我们可以让他自己跳出来。并且，我们还可以利用他，给宫里那位，送去一份我们想让他收到的‘假情报’。”
他走到宁王身边，压低了声音，说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计划。
“王爷，您需要演一场戏。”
“演戏？”
“对。一场您已经彻底认命，准备放弃抵抗，只求保全家小的戏。”林小乐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您要对外表现出两种状态。对宫里，您要上请罪的折子，字字泣血，痛陈自己被奸人蒙蔽，误信流言，罪该万死，只求皇上看在血脉亲情上，饶过王府上下。姿态要多低有多低。”
“而对内，”林小乐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您要表现出万念俱灰，但又不甘心就此败亡的矛盾状态。您要‘无意’中向某位‘绝对信得过’的老臣透露，说您虽然大势已去，但‘凤凰计划’不能就此中断。鹰愁涧的‘死门’虽然失败了，但华胜已经找到了真正的‘生门’，就在冬至之日。您打算在那天，做最后一搏，哪怕失败，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宁王的呼吸急促起来，他隐约明白了林小乐的意图。
“你是想……引蛇出洞？”
“不止。”林小乐笑了，“这是一个连环计。首先，您对宫里请罪，是为了麻痹皇帝，让他觉得您已经是一条死狗，不足为虑。其次，您对内表现出的‘不甘心’，是为了给那个内鬼喂一份‘饵料’。”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内鬼的任务，是监控您。当他得知您还想在冬至搞事，他一定会把这个消息传出去。这样，我们就通过他，把‘冬至’、‘生门’这两个关键词，精准地传递给了皇帝。”
宁王眉头紧锁：“这又有什么用？这不是让皇帝提前有了防备吗？”
“就是要让他有防备！”林小乐一字一句地说道，“王爷你想，皇帝得知您要在冬至那天，于京城某处开启‘龙脉之眼’，他会怎么做？他必定会倾尽全力，在那一天，将所有的情报力量、禁军高手，都集中在他认为最可疑的几个地方，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您去自投罗网！”
“而这，恰恰就是我们的机会！”林小乐的眼中闪烁着疯狂而自信的光芒，“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我们抛出的‘假目标’吸引时，我们真正的行动，才能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进行！这叫‘声东击西’，也叫‘舆论引导’！”
宁王呆呆地看着林小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他发现，自己和这个年轻人的思维，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自己在想着如何报仇雪恨，而对方，却已经将皇帝、东厂、内鬼，所有人都当成了棋子，在进行一场匪夷所思的布局。
“可……可那个内鬼是谁？本王该向谁‘透露’这个消息？”
“这个嘛，我已经帮王爷物色好了一个最佳人选。”林小乐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王府的刘师爷，为人最是忠厚老成，跟了您二十多年，又是最反对您行险招的。由您去向他‘酒后吐真言’，最合情合理。他心忧王爷，又不知如何是好，‘一不小心’被有心人套了话，也最是顺理成章。”
宁王心中一震。刘师爷是他最信任的谋士之一，但他确实迂腐保守。让一个忠臣，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扮演一个“泄密者”的角色……
这一刻，宁王忽然意识到，在这个“华先生”的计划里，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只是没有感情的道具。
“好……就依你所言。”最终，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宁王咬着牙，答应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
皇宫，养心殿。
正德帝正在欣赏一幅新得的名家画作，心情看起来相当不错。
冯保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躬身道：“启禀陛下，宁王府那边，有新动静了。”
“哦？”正德帝放下画卷，饶有兴致地问道，“皇叔他，是想通了，还是想不开了？”
“回陛下，宁王今早递了请罪的折子，奴才看了，言辞恳切，痛哭流涕，说自己是被妖人‘华胜’所蛊惑。他还下令，将那‘华胜’严加看管，不日便要亲自审问。”冯保的语调毫无波澜。
“审问？”正德帝冷笑一声，“怕不是恼羞成怒，要杀人泄愤吧。他以为杀了华胜，朕就会信他那套鬼话？”
“不过……”冯保话锋一转，“东厂安插在王府外围的眼线回报，昨夜宁王大醉，拉着他府上的刘师爷，说了一通胡话。大意是说，他不甘心失败，那‘华胜’又推算出真正的龙脉入口将在冬至开启，他要在那天做最后一搏。”
“冬至？最后一搏？”正德帝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森寒，“地点呢？”
“具体地点，那刘师爷似乎也不知情。只知道，在城中。”
正德帝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片刻后，他停下脚步，眼中杀机毕露。
“好，好一个贼心不死的皇叔！朕给了他机会，他不要，非要自寻死路！”
他看向冯保，下达了命令：“传朕旨意。从今日起，加强京城所有祭坛、观星台、以及前朝皇家禁地的守卫！特别是城北那座废弃的前朝观象台！告诉九门提督和禁军统领，冬至那天，全城戒严等级提到最高！朕要让他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另外，让诏狱那边的人‘关照’一下‘血滴子’鬼影。朕要知道，关于那个‘龙脉之眼’，宁王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
“遵旨。”冯保领命，身影再次没入黑暗。
空旷的大殿里，只剩下正德帝冰冷的声音在回荡。
“皇叔啊皇叔，你以为你还有机会翻盘？朕等着你，看你冬至那天，能给朕唱一出什么样的大戏。”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每一个决策，都精准地落入了林小乐事先挖好的陷阱里。他的注意力，已经被成功地引导向了那些被刻意放大的“假目标”。
……
观星阁。
林小乐正悠闲地用一根小木棍，逗弄着房檐下结网的蜘蛛。
黑鹰卫统领悄悄地走了进来，将一张小纸条放在桌上，然后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这是他和宁王约定好的，每日传递外界情报的方式。
林小乐打开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宫中已动，禁军加防城北观象台。华府无异动。刘师爷已被‘软禁’保护。”
看到“城北观象台”这几个字，林小乐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计划通的微笑。
一切，尽在掌握。
在之前的报告里，他故意将前朝观象台描述成一个“能量信号极强”的备选地点。如今，通过宁王这个“演员”和刘师爷这个“传声筒”，他成功地让皇帝将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个错误的地点。
现在，牌桌上的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拿到了关键的底牌。
宁王以为，最后的希望在“真正的生门”。
皇帝以为，最后的决战在“城北观象台”。
华太师在静观其变，等待自己最后的信号。
而只有林小乐自己知道，这一切，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为他真正在冬至子时要做的那件事，清空所有的障碍，创造一个无人打扰的“绝对安全时间”。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色。
距离冬至，还有七天。
“倒计时，开始了。”他轻声自语，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宁王，皇帝……感谢你们配合出演。现在，是时候准备我自己的‘终极剧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