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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的金砖缝里还嵌着未干的血珠,檐角铜铃被朔风卷得狂响,碎铃音中裹着甲叶碰撞的沉雷般声响,滚过宫道时压得人心头发紧。沈惊鸿正低头用锦帕拭去掌心血痕——方才握剑拒敌时,剑柄防滑纹路嵌进掌心磨出细伤,暗红血丝浸在绣墨竹的锦帕上,晕成点点寒梅。指尖刚触到刺痛处,殿外突然炸响昭镜司校尉林砚的急促脚步声,那脚步带着罕见的慌乱,撞得殿门木轴“吱呀”哀鸣,几乎要散架。

“大人!大事不好!”林砚一身劲装闯殿,护心镜磕着金砖迸出火星,宫墙灰渍混着冷汗糊在脸颊,额角汗珠砸在金砖上,晕开的湿痕瞬间被余温烘干,“禁军副统领赵嵩亲率三营京营主力围了太和殿!口称奉‘先帝嫡子’萧景琰口谕,要‘清君侧、护正统’,逼殿下立刻交您和……和先帝遗诏鎏金令牌!”

沈惊鸿拭血的动作骤然僵住,锦帕在掌心攥成皱团。抬眼时,玄色袍袖下的指节已悄然扣住袖中三枚透骨针——赵嵩这号人物,早被她钉在昭镜司“重点监察”名录榜首。卷宗明载:此人是萧景琰潜邸家将,先帝遇刺当夜任宫门值守副将,虽未亲自动手,却以“严防刺客窜逃”为由,亲手封锁东宫通往寝宫的唯一密道,为萧景琰的弑君之举扫平最后障碍。可最让她留意的,是名录旁那行朱批:“景元二十七年冬雪灾,私开西直门禁军大营放粮,活流民三千余,有仁心未泯之相”。

“带了多少人手?”萧玦的声音从丹陛旁沉沉传来,他刚将先帝遗诏副本交予宰相张敬德,命其连夜誊抄以备明日昭告天下。转身时,玄色王袍下摆扫过金砖上的血渍,拖出一道淡红轨迹,手中鎏金令牌的“景”字御印在残烛下泛着冷芒,“李锐伤势如何?能否镇住京营军心?”

“回殿下!足足两千人!都是京营精锐,四门全被封死,箭弩已上弦!”林砚弯腰猛喘,语速快得像崩断的弓弦,“李统领刚裹好肩伤就去前殿调兵,可……可京营上下多半是赵嵩一手带出来的老部下,跟着他从死人堆里爬过的!怕是一时难以节制,稍有不慎就要哗变!”

沈惊鸿悄步挪到殿门侧,透过雕花窗格的缠枝莲缝隙向外窥探。宫道上,玄色甲胄连成一片墨海,长枪斜指地面如寒林竖剑,枪尖映着残阳晃出刺目冷光。赵嵩骑在匹乌骓马上,银白副将甲胄在暮色中格外扎眼,红缨枪直指太和殿丹陛,声如洪钟撞鼎,穿透阵列嘈杂震得窗纸簌簌发抖:“萧玦逆子!伪造遗诏僭越继位!沈惊鸿罪臣孤女,仗势把持朝政!尔等皆是大楚禁军,乃社稷柱石!速绑此二人出殿,随本将往东宫护驾!抗命者,以逆贼论处,格杀勿论!”

沈惊鸿目光如鹰隼扫过前排禁军,指尖在窗棂上轻轻叩击。她看得真切——士兵们握枪的指节泛白,枪杆微微震颤,几个年轻兵卒偷抬眼望殿内时,眼底满是迟疑与挣扎。心中灵光一闪,她转头凑到萧玦身侧,声线压得极低,带着笃定:“殿下,赵嵩是假叛,非死忠。他敢围殿,一是仗着京营兵权,二是被萧景琰抓住把柄;可他迟疑,是因尚存仁心——去年放粮是铁证,更关键的是,他独子赵谦上月死在天牢,卷宗记着,正是因举报萧景琰亲信贪墨漕运银入狱的。”

萧玦眼中骤然闪过锐光,快步凑到窗格旁,顺着她的视线锁定阵前立马的赵嵩,眉峰微挑:“你的意思是,他借‘清君侧’之名,实则想查儿子死因?”

“是,也不是。”沈惊鸿指尖摩挲着袖中银针,寒芒从眼底一闪而过,“萧景琰必是拿当年他封锁宫门的事要挟,逼他动手。他此刻进退两难:不降,是谋逆;降,怕萧景琰报复家人。咱们只需递个台阶,戳破萧景琰的阴谋,这两千禁军,反能成咱们的利刃。”

话音未落,阵前突然炸响一声暴喝:“副统领有令!闯殿!”前排禁军迟疑着抬步,枪尖距殿门已不足十步,寒芒几乎要扫到丹陛。沈惊鸿猛地推开殿门,玄色身影如墨龙盘在丹陛之上,软剑“铮”地出鞘,剑刃映着残阳劈出一道雪亮弧线。她未挥剑相向,反倒将剑鞘重重掷在金砖上,“当”的脆响震得阵列骚动,声线清冽如寒泉穿石,穿透嘈杂直抵阵前:“赵副统领!你口口声声指证殿下伪立,敢不敢听你儿子赵谦临死前,在天牢墙缝刻下的遗言?”

赵嵩骑在马上的身躯猛地一僵,握枪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如枯骨,几乎要捏碎枪杆。儿子入狱后,他三闯东宫求见萧景琰辩白,次次被拦在宫门之外;托狱卒探望,传回的却是“赵谦突发恶疾暴毙”的冷讯,连尸身都没见着,只领回一套染血囚服。“天牢墙缝”四字如尖刀扎心,他喉结剧烈滚动,却强撑着怒喝,声音发颤却仍带威慑:“沈惊鸿!休要妖言惑众!我儿自幼饱读圣贤书,光明磊落,怎会在牢中刻字?你分明是想拖延时间,等救兵!”

“妖言惑众?”沈惊鸿冷笑出声,玄袍袖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从怀中抽出一卷麻纸——纸边还沾着天牢墙灰,边角被拓印时的墨汁浸得发皱,正是昭镜司校尉昨日从赵谦牢房墙缝里拓出的证物,“赵副统领自幼教儿子练字,该记得他写‘谦’字,最后一笔总爱带个小勾,你常说这是‘谦而不卑’的风骨,是你此生最傲的念想,对不对?”她将麻纸迎风展开,字迹在暮色中清晰可见,“这上面刻着‘漕运银、景琰亲、李嵩贪’九字!李嵩是萧景琰贴身太监,正是构陷你儿子的主谋——你真当萧景琰让你带兵围殿是信你?他是怕你查到儿子死因,故意借我的手杀你,再把谋逆罪名扣在你头上,一石二鸟!”

赵嵩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这双手曾无数次握着儿子的小手教他写字,“谦”字那道小勾,是他亲手点化的风骨。当年儿子抱着漕运账目找到他,说“禁军食君禄,当护漕运安”,他拼命阻拦,说“萧景琰势大,咱们惹不起”,可儿子偏要上折举报,如今想来,那竟是父子最后一次争执。红缨枪在手中剧烈颤抖,枪尖戳在地上划出浅沟,阵前禁军开始窃窃私语,不少人转头看他,眼神里的疑惑几乎要溢出来。

“赵嵩!你磨磨蹭蹭想造反吗?”阵后突然炸响尖利喝骂,一个穿东宫太监服饰的人推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走出阵列,妇人双手被粗绳捆着,脖颈上架着把寒光闪闪的短刀,刀尖已刺破皮肤渗出血珠,“萧景琰殿下有令!再不动手,就宰了你的贱内!让你赵家断子绝孙!”

“夫人!”赵嵩目眦欲裂,从马上翻跌下来,膝盖砸在冻土上渗出血迹,踉跄着要冲过去,却被两名亲兵死死拽住。那妇人是他发妻,成婚二十载,他从军戍边时,是她独自撑起家,靠织布换粮养活老母亲和幼子;他被提拔时,是她劝他“莫忘寒门出身,多护百姓”。此刻她脸上满是泪痕,却迎着他的目光高声喊道:“夫君!莫管我!沈大人说的是真的!前日昭镜司的人送来了拓印,还说李嵩已经招供了!你若助纣为虐,九泉之下,怎么对得住咱们的谦儿!”

“招供?李嵩真的招了?”赵嵩猛地转头看向沈惊鸿,眼神里满是急切与挣扎,像溺水者抓着最后一根浮木。沈惊鸿上前一步,玄袍扫过丹陛血痕,声音沉稳如铸鼎铁音:“昨日三更,昭镜司死士夜袭李嵩宅邸,人赃并获。他已全招——是萧景琰授意他贪墨漕运银十万两,用于豢养死士刺杀先帝,你儿子撞破此事,他便捏造‘通敌’罪名构陷。赵副统领,当年你封锁宫门是被胁迫,罪可恕;今日若真闯殿,便是实打实的谋逆,株连九族!你儿子在天牢刻下真相,是盼你还他清白,不是让你替杀他的人卖命!”

“我……我……”赵嵩嘴唇哆嗦着,目光扫过阵前士兵——这些人多半是他从边军带回来的,去年雪灾,跟着他一起开营放粮,不少人受过他儿子的恩惠,有个小兵还是他儿子亲自从雪堆里救出来的。前排校尉王勇是他同乡,当年他从死人堆里把重伤的王勇拖出来,此刻王勇悄悄摇着头,嘴型无声说着“不可”。再看被刀架着的妻子,她正用眼神示意他“杀贼”,那决绝的眼神,和儿子当年抱着账目说“要举报”时一模一样。

“赵副统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萧玦的声音突然从丹陛上传来,他缓步走到沈惊鸿身侧,玄色王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周身散发出的帝王威压让阵列瞬间静了半分,“朕知你当年是被萧景琰胁迫,身不由己。今日若能弃暗投明,朕不仅免你当年之罪,还会追封你儿子赵谦为‘忠勇郎’,将他的冤屈刻入功臣碑,昭告天下!若你执意助纣为虐,朕今日便替天行道,荡平叛乱——你的妻儿,你的部下,都会因你而死!选吧!”

“替天行道”四字如惊雷炸响,赵嵩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萧玦手中的鎏金令牌——那令牌他在宫宴上见过数次,“景”字御印的防伪缺口与先帝御印分毫不差,绝不可能伪造。再看沈惊鸿,这个女子以罪臣孤女之身执掌昭镜司,三年间破了三十余桩冤案,连林家那样的铁案都能翻过来,她从不说虚言。而萧景琰呢?把持朝政三年,滥杀忠良,贪墨无度,去年雪灾见死不救,连禁军军饷都敢克扣——这样的人,配做天子吗?自己为了保命助他弑君,对得起枉死的先帝吗?对得起儿子的冤魂吗?

“我选……清君侧!诛奸贼!”赵嵩猛地拔出腰间佩刀,刀光如闪电劈出,架在妻子脖颈上的短刀“当啷”落地。他反手扣住那东宫太监的后颈,刀刃架在太监咽喉上,声如裂帛般嘶吼,震得阵前旗帜猎猎作响:“弟兄们!萧景琰弑父篡位,贪墨漕运银豢养死士,还冤杀我儿!这样的奸贼,咱们能替他卖命吗?今日谁愿随我效忠玦王殿下,直捣东宫,为冤死的忠良报仇!为我儿报仇!”

“我愿随副统领!”前排校尉王勇第一个爆喝出声,将长枪猛地往地上一戳,枪尖扎进冻土三寸,“当年雪灾,是玦王殿下偷偷拨款给咱们放粮,萧景琰只知道克扣军饷,让弟兄们饿着肚子守城门!咱们凭什么替这等奸贼卖命!”

“效忠玦王!诛灭奸贼!”两千禁军齐声呐喊,声浪震得宫墙簌簌落灰,比刚才的喝骂响亮十倍。不少士兵当场撕下盔甲上的东宫徽记,狠狠踩在脚下,长枪齐刷刷转向阵后,那些东宫派来的亲信瞬间被围在中间,脸色惨白如纸,腿肚子直打颤。赵嵩将擒住的太监推给亲兵,大步流星奔到丹陛之下,单膝跪地,双手举刀过头顶,甲叶碰撞声里满是决绝:“末将赵嵩,愿率京营禁军三营全体将士,效忠玦王殿下!恳请殿下下令,末将愿为先锋,直捣东宫,拿住萧景琰这个弑父奸贼!”

沈惊鸿看着跪在地上的赵嵩,袖中透骨针悄然收回——她能看到赵嵩甲胄下的肩膀还在颤抖,那是冤屈得雪的激动,是愧疚难平的震颤,更是重获初心的坚定。萧玦上前一步,亲自扶起赵嵩,将手中鎏金令牌郑重放在他掌心,令牌的温度透过手套传来:“赵将军,朕信你。这令牌暂交你执掌,京营禁军全归你节制,即刻封锁东宫四门,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走!”

“末将遵令!”赵嵩握紧令牌,转身冲向阵前,声如洪钟下令:“王勇!带一营人马封锁东宫四门,箭上弦刀出鞘,凡擅自出入者,格杀勿论!李刚!带二营人马搜捕东宫亲信,凡持有萧景琰手谕、腰牌者,一律拿下!剩余弟兄随我护驾玦王殿下,前往东宫对峙!”

禁军阵列瞬间动了起来,甲叶碰撞声从杂乱变得整齐划一,如惊雷滚向东宫方向。沈惊鸿望着赵嵩的背影,忽然想起昨日在昭雪司卷宗扉页看到的那句话,是父亲林文彦的手书:“人心者,非权所能驭,非利所能诱,唯公道可安之,唯大义可聚之。”她转头看向萧玦,恰好对上他望来的目光,那眼底的暖意,是盟友间无需言说的默契。

“今日若不是你看透赵嵩的软肋,点破他的心结,这太和殿怕是真要血流成河。”萧玦的声音里带着卸下重负的轻松,抬手拂去沈惊鸿肩上的一片落尘——那是方才掷剑鞘时溅上的,“你这双眼睛,总能看透人心最深处的东西。”

“殿下过誉了。”沈惊鸿低头看着掌心的锦帕,墨竹旁的血痕已干涸成暗红,“是赵将军本心未泯,更是萧景琰作恶多端,早已失了人心。对了,李嵩的供词和画押我已让属官整理成册,还有当年赵谦举报的漕运银账目副本,都是能钉死萧景琰的铁证。”

“好。”萧玦点头,目光望向东宫方向,那里已传来零星厮杀声,显然是赵嵩的人马与东宫守卫交上了手,“张宰相那边应该已誊抄完遗诏,明日一早昭告天下,萧景琰的皇位就彻底名不正言不顺。只是……”他顿了顿,看向沈惊鸿,眼底闪过一丝凝重,“东宫深处还有萧景琰豢养的三百秘卫,都是死士,咱们此去,怕是要一场恶战。”

沈惊鸿抬手将软剑入鞘,剑鞘与剑柄碰撞的脆响里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殿下放心。昭镜司三百死士已在东宫外围布下天罗地网,都是跟着我破过连环凶案、闯过乱葬岗的弟兄。萧景琰的秘卫虽狠,却个个手上沾着忠良的血,今日便是他们血债血偿之日。何况有赵将军的两千禁军在前,这场仗,咱们赢定了。”

话音刚落,赵嵩的亲兵已策马奔来,翻身跪地禀报:“殿下!赵将军已拿下东宫四门,斩杀顽抗守卫五十余人!萧景琰被困在寝殿内,让属下请示殿下,是否要强攻?”

萧玦与沈惊鸿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同时闪过锐光。萧玦抬手理了理王袍领口,玄色绸缎衬得他面色沉静如冰,声音冷冽如刀:“不必强攻。传朕口谕:将李嵩的供词、赵谦的墙缝拓印、还有萧景琰毒杀先帝的用药记录,全部张贴在东宫门外,再让陈默太医亲自解说!朕要让他的亲信、他的宫人、甚至他的秘卫都看看,他们效忠的,是个什么样的弑父奸贼!”

“臣遵旨!”亲兵领命疾驰而去。沈惊鸿望着萧玦的侧脸,夕阳余晖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褪去了往日的温润,多了几分帝王独有的威严与深沉。她忽然彻底明白,所谓掌控全局,从来不是靠武力硬拼,而是靠人心向背——萧景琰输就输在,他以为权势能压垮一切,却忘了人心才是最锋利的刀,公道才是最坚固的盾。

半个时辰后,东宫门外已围得水泄不通。宫人们、禁军士兵、甚至是闻讯赶来的京郊百姓,密密麻麻挤在张贴的证物前,看得义愤填膺。有人指着东宫寝殿方向破口大骂,骂萧景琰“弑父禽兽”;有人捧着赵谦的拓印流泪,叹“忠良之后含冤而死”;更有三个东宫侍卫看了证据后,当场扔下佩刀跪在地上,对着丹陛方向磕头:“玦王殿下恕罪!我等不知萧景琰是奸贼,今日愿弃暗投明,助殿下擒贼!”

“萧景琰!你这弑父奸贼!出来受死!”赵嵩手持鎏金令牌站在东宫门外,声如洪钟撞得宫墙嗡嗡作响,“证据确凿,人心尽失,还缩在寝殿里当缩头乌龟吗?再不出来伏法,朕便放火烧了你的寝殿!”

寝殿朱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萧景琰穿着一身明黄常服走了出来,金线绣的龙纹在暮色中泛着诡异光泽。他身后跟着十几个秘卫,个个黑衣蒙面,手持淬毒短刀,眼神凶狠如狼。萧景琰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却抿成狰狞的红,强撑着帝王威严嘶吼:“萧玦!你这个逆子!勾结罪臣之女伪造遗诏,还敢污蔑朕弑父!朕是先帝嫡子,这大楚江山本就该是朕的!你们都是乱臣贼子!”

“嫡子就能弑父?”沈惊鸿上前一步,玄袍扫过地面血渍,声音清冽如刀劈寒冰,“萧景琰,景元二十五年腊月初七,你让礼部尚书王显以‘安神养气’为由,给先帝灌下牵机毒,可有此事?太医院前院判陈默就在此处,他手上有你下毒的用药记录,还有三名太医的签名画押,你敢不认?”

陈默从人群中走出,抱着一卷泛黄的卷宗,苍老的声音却字字铿锵:“老臣可以作证!当年先帝服药后半个时辰,便喉中发黑、七窍流血,正是牵机毒发作的症状!这是老臣偷偷抄录的用药记录,上面有王显的亲笔签字,还有你东宫太监李福的传药手谕,笔迹核对无误!”他将卷宗高举过头顶,“在场各位有识文断字者,均可上前查验!”

“你……你们是串通好的!都是伪造的!”萧景琰的声音开始发颤,后退一步撞在秘卫身上,色厉内荏地挥手指向沈惊鸿,“杀了她!谁杀了沈惊鸿,朕封他为万户侯!赏黄金万两!”

十几个秘卫如饿狼般扑上来,却被赵嵩的禁军迎面拦住。刀枪碰撞声瞬间炸响,鲜血溅在东宫朱门上,如红梅怒放。沈惊鸿足尖点地,身形如玄鹤掠出,软剑“铮”地出鞘,剑刃映着残阳劈出雪亮弧线,直取萧景琰——她等这一天等了三年,从父亲血溅朝堂的那一刻起,从林家满门被斩的那一夜起,她就发誓,要让这个弑父奸贼血债血偿!

萧景琰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却被自己的龙袍下摆绊倒在地,明黄绸缎沾满尘土与血渍。沈惊鸿旋身落地,软剑剑尖稳稳停在他咽喉前,冰冷的剑刃贴着皮肤,激得他浑身发抖。他抬头看着沈惊鸿那双淬着寒冰的眼睛,声音里满是恐惧与哀求:“沈

“黄金万两?一品诰命?”沈惊鸿冷笑一声,剑尖微微用力,划破他的皮肤,渗出血珠,“当年你给我爹定‘通敌’罪名时,怎么没想过放他一条生路?当年你让魏殇监斩林家满门时,怎么没想过那些妇孺的冤屈?萧景琰,你欠的债,今日该还了!”

“住手!”萧玦的声音传来。沈惊鸿转头看去,萧玦正快步走来,身后跟着张敬德和几位宗室亲王。萧玦看着地上的萧景琰,眼神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沈大人,留他一命。他是先帝嫡子,不能死在乱刀之下,要让他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他的罪行一一招供,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沈惊鸿收剑入鞘,退到一旁。她知道萧玦的意思——杀了萧景琰容易,但要让天下人信服玦王继位的正统性,就必须让萧景琰当众伏法,让所有的阴谋和冤屈,都在阳光下昭雪。这才是真正的掌控全局,不仅要赢,还要赢得光明正大。

禁军上前将萧景琰捆住,他挣扎着喊道:“萧玦!你不能这样对朕!朕是嫡子!你是个没有名分的野种!”

“野种?”萧玦蹲下身,捏住萧景琰的下巴,声音冷得像冰,“你可知朕的生母宸妃,是先帝此生唯一的挚爱?当年先帝怕你母亲加害于朕,才让太后将朕养在身边,暗中保护。这枚鎏金令牌就是先帝给朕的遗诏信物,宗室亲王都可以作证!倒是你,你母亲当年为了让你上位,毒杀了多少先帝的妃嫔,你以为朕不知道吗?”

萧景琰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宗室亲王中的任城王上前一步,高声道:“玦王殿下所言句句属实!先帝当年确实密召宗室,告知宸妃有孕,恐遭皇后暗害,让我等暗中护持。这遗诏之事,我等都可以作证!”

“原来如此……原来玦王殿下才是先帝属意的继承人……”人群中有人喃喃自语,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跪倒在地,高喊:“玦王殿下圣明!请殿下登基为帝,还天下一个太平!”

“请殿下登基为帝!”禁军士兵、宫人们、百姓们,齐声高喊,声音震得东宫的宫墙都在颤抖。萧玦站起身,望向跪在地上的众人,又看向身边的沈惊鸿,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大楚的江山,终于要回到正主手中,而那些沉冤多年的忠良,也终于要迎来昭雪的那一天。

沈惊鸿站在人群中,看着萧玦的背影,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她躲在昭镜司的暗房里,看着父亲的旧案卷宗流泪。那时的她,以为复仇之路漫长而黑暗,却没想到,靠着证据和公道,靠着人心向背,她真的走到了这一天。她握紧袖中的昭雪司令牌,掌心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她的心里,却满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让昭雪司的灯笼,照亮每一个阴暗的角落,让天下再也没有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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