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金砖泛着冷光,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影,像撒了一把散碎的银子。沈惊鸿跪在殿中,玄色官服的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她昨夜在邪窟被刮破的裤脚 —— 那是被蛊藤划开的口子,虽已用布条缠好,却仍能看见渗出的血痕。她双手捧着奏折,奏折上还沾着些许未清理干净的蛊灰,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掌心沁出的细汗,将奏折边缘濡湿了一小块。
“沈爱卿,” 龙椅上的帝王声音带着几分疲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上的龙纹雕花,“朕知道你心忧百姓,可南疆之事,并非‘出兵’二字就能解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外,像是在权衡着什么,“南疆使团还在驿馆,若此时出兵剿蚀骨教,他们定会以为朕是借故发难,万一激起两国战乱,天启的百姓,又要多受一层苦。”
沈惊鸿的心猛地一沉,却没有抬头,只是将奏折又举高了几分,声音平稳得像深潭的水:“陛下,臣斗胆进言 —— 南疆使团与蚀骨教,本就是蛇鼠一窝。昨夜在邪窟,臣亲眼见到南疆巫医与蚀骨教教主罗煞密谋,他们手中的骨牌,与先帝时期流传的‘蛊王秘钥’一模一样。若此时不除,等他们拿到皇陵西秘室的蛊王,别说南疆战乱,整个天启,都要被尸蛊笼罩!”
“蛊王秘钥?” 帝王的声音陡然拔高,手指停在龙纹雕花上,指节微微泛白,“你说的可是先帝临终前,命人封存的那半块青铜骨牌?”
“正是。” 沈惊鸿终于抬头,目光直直望向龙椅,眼里没有丝毫怯懦,只有恳切,“臣父亲沈毅当年在南疆查蛊案,便是因为发现了蚀骨教与先帝时期官员的勾结,才被人诬陷满门抄斩。昨夜罗煞亲口承认,当年沈家灭门,就是他受前朝官员指使,目的就是为了掩盖蛊王的秘密!”
这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紫宸殿内瞬间陷入寂静,连殿外铜铃的轻响都清晰可闻。帝王盯着沈惊鸿,眼神复杂 —— 有震惊,有疑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站在殿侧的萧玦突然上前半步,手按在剑柄上,声音低沉而坚定:“陛下,臣愿以禁军统领的身份担保,沈大人所言句句属实。昨夜围剿邪窟时,臣也见到了南疆巫医的踪迹,他身上的蛊囊,与蚀骨教教徒的一模一样,绝非偶然。”
沈惊鸿感激地看了萧玦一眼,又转向帝王,声音里多了几分急切:“陛下,臣知道您担心战乱,可您想想 —— 昨夜被救的十五名百姓,他们中有人的亲人已被蛊虫害死;驻守城西的禁军兄弟,昨夜有三人葬身蛊窟,他们的尸骨还未寒。若此时因‘怕战乱’而息事,那这些人的牺牲,算什么?他们的家人,又该向谁讨公道?”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每个人的心。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隐约的喧哗,是昨夜被救的百姓,他们自发地守在宫门外,没人哭闹,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群沉默的守护者。陈忠拄着拐杖,在殿门口停下脚步,他没有进来,只是对着殿内躬身行礼,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进来:“陛下,老奴是沈大人的仆从陈忠。昨夜老奴跟着沈大人在邪窟,亲眼见张婆婆的孙子被蛊虫咬得只剩一口气,若不是沈大人拼死相救,那孩子早就没了。老奴斗胆求陛下 —— 出兵吧,别让更多的孩子,没了爹娘;别让更多的爹娘,白送了孩子的命。”
陈忠的声音带着哽咽,每一个字都像落在人心上的重锤。帝王的手指微微颤抖,他看着殿外,仿佛能看到那些百姓期盼的眼神。沈惊鸿突然跪伏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金砖,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陛下,臣愿立下军令状 —— 若出兵剿蚀骨教,三个月内不能平定,臣甘受凌迟之刑,以谢天下!臣只求陛下,给天启的百姓,一个活下去的机会;给那些枉死的人,一个昭雪的机会!”
“陛下!” 萧玦也跟着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臣愿与沈大人同立军令状,率禁军出征!若不能剿灭蚀骨教,臣愿与沈大人同罪!”
紫宸殿内一片寂静,只有帝王沉重的呼吸声。过了许久,他终于叹了口气,从龙椅上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停在沈惊鸿面前,伸手将她扶起。帝王的手指触到沈惊鸿的胳膊时,能感觉到她因为紧张而微微的颤抖,也能看到她眼底未干的泪痕 —— 这个总是一副坚强模样的女子,在面对 “百姓安危” 时,终究还是露了脆弱。
“沈爱卿,” 帝王的声音柔和了许多,目光里多了几分决断,“朕不是怕战乱,是怕朕的百姓,再受流离之苦。” 他抬手,轻轻拂去沈惊鸿奏折上的蛊灰,动作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怜惜,“既然你与萧爱卿都愿立军令状,朕便信你们一次。”
他转身走回龙椅,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帝王的威严:“传朕旨意 —— 命沈惊鸿为剿蛊大元帅,萧玦为副帅,调京城禁军三万,太医院医官十人,即刻出征,剿灭蚀骨教!凡阻挠剿蛊者,无论官职高低,一律先斩后奏!凡协助蚀骨教者,诛九族!”
“臣,遵旨!” 沈惊鸿猛地抬头,眼里迸发出惊喜的光芒,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金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再次跪伏在地,声音带着哽咽却无比坚定:“臣定不辱使命,剿灭蚀骨教,还天启百姓一个太平!”
萧玦也跟着叩首:“臣遵旨!”
殿外的百姓听到旨意,突然爆发出欢呼声,那声音像春雷般,在紫宸殿外回荡。陈忠站在殿门口,老泪纵横,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 —— 他仿佛看到了沈毅的影子,当年那个为了百姓不惜得罪权贵的官员,如今,他的女儿,也走上了同样的路,却比他,多了一份幸运,一份被帝王信任的幸运。
沈惊鸿起身时,腿因为跪得太久而有些发麻,萧玦伸手想扶,却被她轻轻避开。她捧着奏折,一步步走出紫宸殿,晨光洒在她身上,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通往希望的路。殿外的百姓看到她,纷纷安静下来,眼里满是感激与期盼。沈惊鸿对着百姓深深躬身,声音清亮:“乡亲们,陛下已下旨出兵,三个月内,我定将蚀骨教连根拔起,让大家再也不用怕蛊虫!”
“多谢沈大人!” “多谢陛下!” 百姓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像春风拂过麦田,在皇宫外蔓延。沈惊鸿看着眼前的百姓,突然觉得,昨夜在邪窟的疲惫、今日在殿中的紧张,都值了。她抬手,轻轻按在胸口,那里藏着父亲留下的《南疆蛊案笔记》,笔记里的字迹,仿佛在这一刻变得鲜活起来,像父亲在耳边轻声说:“惊鸿,做得好。”
风里带着春日的暖意,吹起沈惊鸿的衣角,也吹走了连日来的阴霾。她转过身,对着萧玦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走向宫门,身后跟着的,是无数双充满希望的眼睛,是整个天启的未来。出兵剿蚀骨教的路,注定不会平坦,可沈惊鸿知道,只要有百姓的信任,有萧玦的相助,有父亲的精神指引,她就一定能走下去,走到邪窟被平、蛊虫被灭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