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梭如同一道划破天际的流光,终于彻底驶离了那片被永恒寒潮与死寂气息所笼罩的北境疆域。当视野中最后一座覆盖着皑皑冰雪、如同沉默巨兽般的黑色山峦消失在身后地平线之下时,一股截然不同的、带着湿润与咸腥气息的海风,猛地灌入了云梭之内。
余小天、冰魄仙子、石猛、阿土以及小狐狸白灵,都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肺腑中积郁了许久的、属于北境的冰冷与压抑尽数吐出。
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浩瀚无垠、仿佛直达世界尽头的蔚蓝。
无尽海。
它的名字恰如其分。目光所及,唯有水天一色,碧波万顷。阳光不再被厚重的铅云所阻隔,肆意地倾洒下来,在微微起伏的海面上跳跃、破碎,化作亿万个闪烁的金色光斑,璀璨得令人目眩神迷。天空是那种洗过般的湛蓝,高远而纯净,与下方深邃的、蕴藏着无穷秘密的蔚蓝海洋相互映衬,壮阔得让人心潮澎湃。远处,有巨大的、翼展足以遮蔽小片天空的银色海鸟发出清越悠长的鸣叫,时而冲入云霄,时而俯冲点水,姿态优雅而自由。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属于海洋的独特气息——咸湿、清新,又带着一丝深海植物腐败后特有的腥甜,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这与北境那片被冰雪覆盖、万物凋零、连风声都带着呜咽的死寂世界,形成了无比鲜明、甚至可以说是震撼心灵的对比。仿佛只是一线之隔,便从冷酷的幽冥踏入了生机盎然的仙境。
“哇!好大的海!比我们部落旁边那个小水塘大太多太多啦!”阿土第一个忍不住惊呼出声,扒在云梭的舷窗边,瞪大了眼睛,小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兴奋。他从小生活在北境内陆,何曾见过如此波澜壮阔的海洋景象。
石猛虽然性格沉稳,此刻古铜色的脸庞上也难掩震撼之色,他握紧了拳头,感受着空气中充沛的水灵之气,沉声道:“这便是无尽海……果然名不虚传。此地的水元力,比北境浓郁了十倍不止!”
小狐狸白灵则显得异常兴奋,在云梭内欢快地窜来窜去,雪白的皮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它似乎对这片充满生机的海洋有着天生的好感。
然而,队伍中经验最为丰富的冰魄仙子,脸上却并未有多少放松之色。她美眸扫过眼前这片看似平静美丽的蔚蓝画卷,眼神中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她轻声开口,声音如同冰泉击玉,却带着警示的意味:“无尽海广袤无垠,其深处隐藏的凶险,丝毫不亚于北境的极寒冰原,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强大的深海巨兽、诡异莫测的天然绝地、瞬息万变的极端天气,还有那缥缈无踪却真实存在的空间裂缝、吞噬一切的迷失漩涡……都让这片蔚蓝之下,充满了未知的杀机。切不可被其表象所迷惑。”
余小天点了点头,他同样没有放松警惕。他的神念如同无形的触角,早已悄然蔓延开来,感知着周围的一切。这片海洋看似美丽,但其深处传来的隐隐约约的、深沉而庞大的生命波动,以及空间中某些不稳定的、扭曲的能量节点,都让他心生警兆。而且,怀中那枚源自星核的“源星之种”,在进入这片海域后,传来的共鸣感确实变得更加清晰和急切,仿佛在冥冥中指引着一个明确的方向。
他摊开一张由冰魄仙子提供的、材质古老、边缘已经有些破损的兽皮海图。海图上,描绘着无尽海外围已知的、零星的岛屿和危险区域。根据海图上的标注,结合源星之种的感应方向,他们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被锁定在位于无尽海外围偏东北方向的一片标记着风暴符号的海域附近的一座古老岛屿——星陨岛。
“星陨岛……”余小天的手指轻轻点在海图上那个用古体文字标注的岛屿名称上。根据海图旁寥寥数语的注释以及冰魄仙子所知的一些古老传说,上古时期,曾有域外星辰碎片撕裂虚空,坠落于此,其巨大的冲击力和蕴含的奇异星辰之力,在海上形成了这座岛屿。岛上常年残留着浓郁的星辰之力,环境独特,甚至可能有上古修士借助此地星辰之力开辟的洞府遗迹留存。这也解释了为何源星之种会对那里产生强烈共鸣。
“星陨岛位于‘暴风角’海域的边缘。”冰魄仙子指着海图上那片被密集的风暴漩涡符号包围的区域,语气严肃,“那片海域极为凶险,据说受到坠星残存力量的影响,天地元气紊乱,常年飓风肆虐,巨浪滔天,海底暗流汹涌复杂至极,堪称航行禁区。而且……”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一些,“近几十年来,那片海域附近,时有修士或船只凭空失踪的诡异消息传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连残骸都找不到,仿佛被大海彻底吞噬了一般,透着古怪。”
石猛眉头紧锁:“如此险地,恐怕不易接近。”
“再危险也要去。”余小天目光坚定如铁,没有丝毫动摇。源星之种的感应是他目前修复星核、应对未来大劫的最重要线索,不容有失。“源星之种的指引不会错,星陨岛上必然有我们需要的东西,或许是更完整的星辰图碎片,或许是其他与星辰本源相关的关键之物。”
他不再犹豫,操控着云梭,按照海图指引,调整方向,化作一道澹澹的青光,朝着那片标记着风暴符号的、令人望而生畏的海域疾驰而去。
初始的一段航程还算顺利,海面波澜不惊,天高云澹。但随着不断深入,周围的景象开始悄然发生变化。天空不再湛蓝如洗,而是逐渐汇聚起了铅灰色的、低垂的乌云,仿佛巨大的灰色绒毯覆盖在天幕之上。海风也变得猛烈起来,带着呼啸之声,卷起阵阵白色的浪头。空气中的水汽越来越重,弥漫着一股暴风雨来临前特有的压抑感。
云梭开始在海面上微微颠簸起来,防御光罩上不时溅起细碎的水花。
“我们正在接近暴风角海域的外围。”冰魄仙子提醒道,她周身隐隐有冰蓝色的灵光流转,已然提起了法力,以备不时之需。
余小天全神贯注地操控着云梭,神念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以自身为中心,向四周海域扩散开来,警惕地探查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危险——无论是隐藏在海面下的暗礁、潜流,还是可能突然出现的海兽,亦或是……其他不怀好意的修士。
突然!
就在云梭穿过一片特别浓厚的、雨气弥漫的积雨云时,余小天的神念猛地捕捉到了前方数十里之外的海域,传来一阵极其紊乱且强烈的能量波动!其间还夹杂着隐约可闻的、尖锐的法术爆鸣声、金铁交击的铿锵之音,以及……充满绝望与暴戾的喊杀声!
“前方有情况!能量波动剧烈,有人在厮杀!”余小天眼神一凝,立刻出声警示。他毫不犹豫地操控云梭骤然减速,同时全力催动云梭上自带的隐匿阵法,使其光华内敛,悄无声息地向着能量波动传来的方向悄然靠近。
穿过那片能见度极低的雨幕,前方的景象终于清晰地映入云梭内众人的眼帘——
只见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三艘体型庞大、造型狰狞无比的海盗船,正呈品字形,将一艘看起来颇为华贵、但此刻已是千疮百孔的大型商船团团围住,疯狂围攻!
那三艘海盗船,通体漆黑,船体似乎由某种坚硬的深海铁木打造,船首雕刻着狰狞的、滴血骷髅头标志,桅杆上悬挂着绣有同样恐怖图案的黑色旗帜,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散发出浓烈的血腥与煞气。船身两侧,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射击孔,不断有淬毒的弩箭、燃烧着绿色鬼火的磷火罐,如同疾风骤雨般射向商船。更有一些身着各异、但浑身都散发着彪悍与邪恶气息的修士,站在海盗船的甲板上,或是掐诀念咒,释放出各种阴毒的法术——腐骨黑水、百鬼夜行、阴雷咒等,或是祭出飞剑、骷髅法宝,化作道道黑光,狠狠轰击着商船那已经摇摇欲坠的防御光罩。
而那艘被围攻的商船,虽然造型精美,用料考究,显然价值不菲,但此刻已是惨不忍睹。船体多处破损,燃起熊熊大火,浓烟滚滚。那层原本应该颇为坚固的淡蓝色防御光罩,此刻已是明灭不定,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显然随时都可能彻底崩溃。商船甲板上,一些护卫模样的人正在拼死抵抗,刀光剑影,法术对轰,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坠入冰冷的海水之中,鲜血染红了大片海面。抵抗虽然激烈,但明显处于绝对下风,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是‘血骷髅’的人!”冰魄仙子目光锐利,一眼便认出了那狰狞的海盗旗,绝美的容颜上覆盖了一层寒霜,声音中带着厌恶与凝重,“这群海盗是这片外围海域有名的毒瘤,手段极其残忍,专干杀人越货的勾当,不仅劫掠商船,连落单的修士也不放过。据说其首领‘血骷老祖’修为已达金丹后期,凶名赫赫,而且有传言说,他们背后可能有着某个神秘的邪修势力在暗中支持,否则也不敢如此猖獗。”
余小天的目光扫过战场,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他并非初出茅庐、喜好行侠仗义的热血少年,历经磨难,深知修行界的残酷与险恶,通常不愿轻易卷入不必要的纷争。但眼前这群海盗行事如此嚣张歹毒,赶尽杀绝,而且其背后可能牵扯到邪修势力,这便触及了他的底线。更重要的是,那艘商船看起来并非普通货船,其制式和残留的灵力波动显示它可能属于某个大商会甚至宗门,船上的人或许掌握着关于这片海域,特别是星陨岛方向的宝贵情报。救下他们,或许能省去不少摸索的功夫。
“准备出手。”余小天不再犹豫,沉声下令,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石猛前辈,你护住云梭,随时策应。冰魄仙子,你与我一同出手,速战速决,优先击杀对方有生力量和指挥者!阿土,白灵,你们待在梭内,不要出来!”
“是!”石猛瓮声应道,雄壮的身躯挡在云梭操控中枢前,土黄色的灵力开始凝聚。
“正合我意!”冰魄仙子螓首微点,玉手一翻,一柄通体晶莹、散发着凛冽寒气的冰晶长剑已握在手中,周身寒气大盛。
阿土紧张地握紧了小拳头,白灵也弓起了身子,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声。
余小天眼神锐利如刀,锁定了下方的战场。云梭在他的操控下,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向着战场的核心区域,疾速潜行而去。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即将在这片风暴将至的无尽海上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