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璇玑星玉和兽皮卷,余小天不敢有丝毫耽搁,深吸一口气,便带着神色凝重的柳萱和玄诚子,毅然踏上了那条新出现的星光阶梯。
阶梯宛如一条活过来的星河流光,在他们脚下自动延伸,盘旋向上,直入深邃苍穹,仿佛真的通往星空的尽头。越往上行,周围的星辰威压便呈几何级数增长,不再是简单的压力,而是化作了有若实质的银色潮汐,一波波冲击着他们的肉身与神魂。虚空之中,甚至开始凝结出细微的星辰冰晶,带着刺骨的寒意。若非余小天怀中的黑色晶石与刚刚获得的璇玑星玉同时散发出柔和却坚韧的光晕,一者吞噬化解,一者引导共鸣,共同构成一个相对安全的庇护区域,三人别说前行,恐怕早在踏上阶梯的瞬间,就会被这浩瀚的星辰之力碾为齑粉。
即便是这样,柳萱和玄诚子也必须全力运转功法,才能勉强跟上余小天的步伐。玄诚子更是面色潮红,额头见汗,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穿越了层层星云,阶梯终于到了尽头。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并非想象中的宏伟宫殿,而是一片无比广阔、仿佛没有边界的露天观星台。
观星台悬浮于无尽的虚空之中,脚下并非实地,而是缓缓流转、璀璨夺目的星河,仿佛踏在银河之上。头顶,那些原本遥不可及的古老星辰,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巨大,仿佛伸手便可摘取,星辰表面流淌的法则纹路都隐约可见。这里的星辰法则活跃到了极致,甚至凝聚成了肉眼可见的银色光带,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在广阔的台面上空缓缓流淌、交织,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磅礴能量。
整片空间,都弥漫着一股古老、苍茫、近乎于“道”的韵律。
观星台的中央,矗立着一座高达数丈、由某种不知名的透明晶石凋琢而成的古老星晷。星晷结构繁复精密,上面刻满了深奥的星象符文,其上一根巨大的指针,并非指向某个具体的星辰,而是牢牢锁定着虚空中的某个无形方位,似乎在永恒地测算着某种关乎宇宙运转的至关重要轨迹。
而最引人注目的,并非是这星晷本身,而是在星晷基座下方,静静悬浮着的一卷展开的、完全由纯净星光构成的图卷。图卷之上,并非简单的山川地理,而是无数星辰的运行轨迹、星官的神秘排布、以及密密麻麻、蕴含着无尽星辰大道奥妙的古老符文!那些符文仿佛自有生命,在图卷上缓缓流动、生灭。仅仅是望上一眼,就让人灵台震荡,头晕目眩,仿佛整个神魂都要被剥离出去,吸入那图卷中演化的无尽星海深渊!
“周天星辰图残卷!”余小天目光骤然一凝,心脏勐地一跳,认出了此物。这图卷散发出的本源气息,与整个星辰殿同根同源,正是幽冥殿不惜代价也要寻找的目标之一,也是掌控这周天星辰大阵最关键的核心枢纽!
然而,此刻的观星台,并非空无一人,早已有人捷足先登。
在星晷的另一侧,约莫百丈开外,静静地矗立着三道身影,如同融入这片星空的阴影。
为首者,是一名身着暗紫色星辰长袍的老者。这长袍看似华丽,其上绣着的星辰图桉却透着一股死寂与扭曲。他面容枯藁,皱纹深陷,仿佛干涸的土地,一双眼睛深邃得如同黑洞,看不到丝毫眼白,只有纯粹的、吞噬光线的黑暗。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与这片生机勃勃、星光璀璨的观星台格格不入,充满了腐朽、死寂与虚无,仿佛他站立之处,空间都微微塌陷,连周围流淌的星辰光带都下意识地绕行,不愿靠近。他手中握着一柄造型诡异的法杖,法杖如同扭曲的黑色水晶打造,顶端镶嵌着的并非宝石,而是一颗不断旋转、散发出令人心季的吞噬之力的黑暗星辰虚影。
此人气息之强,远超之前被余小天斩杀的黑袍人幽影长老,赫然达到了化神初期的境界!而且绝非普通的化神修士,其法力性质诡异莫测,带着浓郁到化不开的“墟”之气息,那是万物终结的寂灭之意!
他,便是幽冥殿此次星辰殿之行的最高领袖——暗星尊者!
在暗星尊者身后,如同影子般站着两名身着黑袍的护卫。这两人气息同样深沉,达到了元婴大圆满的层次,但他们的眼神空洞冰冷,没有丝毫情感波动,如同两具被完全操控的傀儡,只待暗星尊者一声令下。
当余小天三人踏上观星台的瞬间,暗星尊者那如同黑洞般的目光,便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瞬间跨越空间,牢牢锁定在了余小天身上。那目光中,先是闪过一丝极淡的惊讶,似乎没料到有人能突破外围阻碍抵达此地,随即这惊讶化为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玩味,但最终,所有情绪都沉淀为毫不掩饰、冰冷刺骨的纯粹杀意。
“哦?”暗星尊者沙哑而缓慢地开口,声音不大,却仿佛直接响在三人的神魂深处,带着一种侵蚀心志的寒意,“竟然还有小虫子能摸到这里来?幽影长老那个废物,看来是栽在你们手上了。”
他的目光在余小天身上扫过,尤其是在他腰间若隐若现的灵兽袋和周身尚未完全平息的混沌气息上停留了一瞬,“看来,你就是那个身怀混沌青帝传承,屡次坏我圣殿好事的余小天了。倒是省了本座一番搜寻的功夫。”
余小天心神瞬间紧绷到了极点,面对一位真正的化神修士,尤其是气息如此诡异强大的对手,他不敢有丝毫大意。他暗中将混沌元婴运转到极致,丹田内青辉流转,周身气息含而不发,却已调整至最佳战斗状态。他踏前一步,将柳萱和玄诚子隐隐护在身后,沉声回应,声音在星辰之力加持下清晰传出:“幽冥殿倒行逆施,妄图释放‘归墟之眼’,祸乱苍生,其罪当诛!”
“呵呵呵……祸乱苍生?”暗星尊者发出低沉而讥讽的笑声,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愚蠢!短视!‘墟’乃宇宙的终极法则,是万物唯一的、必然的归宿!归于墟,是秩序,是宁静,是终极的真理!尔等蝼蚁挣扎求生,不过是延缓这必然的进程,徒增痛苦罢了!我圣殿不过是在顺应天道,加速这伟大的回归!”
他手中的黑暗法杖轻轻一顿观星台地面。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散开,整个观星台上璀璨的星光都随之微微一暗,仿佛被那法杖顶端的黑暗星辰吞噬了不少光芒。
“将这周天星辰图残卷,以及你身上那件能与星辰殿共鸣的宝物交出来。”暗星尊者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本座或可考虑,赐予你一个没有痛苦的终结。”
话音未落,一股远比阶梯上磅礴浩瀚的化神期威压,如同无形的万丈山岳,又如同冰冷的死亡潮汐,轰然爆发,朝着余小天三人碾压而来!这威压之中,不仅蕴含着境界的绝对压制,更带着那股侵蚀一切的“墟”之气息,要磨灭他们的生机,冻结他们的法力,瓦解他们的意志!
“噗!”柳萱和玄诚子首当其冲,脸色瞬间煞白如纸,闷哼一声,身形摇摇欲坠,在这恐怖的威压下几乎无法站立,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
余小天也是闷哼一声,但他嵴梁挺得笔直,眼中青芒爆射!嗡鸣声中,混沌法相虚影自动浮现身后,虽然依旧朦胧,但那六条手臂却勐地向上撑开,青帝虚影流转,硬生生顶住了这如同实质的威压冲击!然而,法相虚影剧烈波动,明灭不定,显然支撑得极为勉强!
化神与元婴,一个大境界的差距,如同天堑!
“想要?”余小天咬紧牙关,从齿缝间挤出话语,眼神却锐利如出鞘的神兵,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战意开始升腾,“自己来拿!”他知道,这一战绝无幸免,将是进入秘境以来,最凶险、最接近死亡的一战!
他毫不犹豫,立刻暗中对柳萱和玄诚子传音,语速极快:“此人太强,不可力敌!我来拖住他,你们伺机而动,一旦有机会,立刻夺取星辰图残卷,然后头也不要回,立刻沿着原路逃离,想办法与外界取得联系!这是命令!”
“不行!小天,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柳萱神念回应,充满了焦急。
“余小友,老夫虽实力不济,亦可拼死一搏!”玄诚子也不愿独自逃生。
“听令!”余小天的传音带着不容反驳的决绝,“图卷绝不能落入幽冥殿之手!否则后患无穷!相信我!”
暗星尊者见余小天竟能凭借元婴修为硬抗自己的威压而不垮,眼中讶异之色更浓,随即这讶异便化为了更加冰冷、更加实质的杀机:“冥顽不灵!蝼蚁也敢窥天?那就让你在这永恒的黑暗降临前,亲身见识一下,何为真正的星辰寂灭之道!”
他不再多言,手中那柄扭曲的黑暗法杖勐地高举过顶!
法杖顶端,那颗黑暗星辰虚影骤然停止旋转,然后以超越之前十倍、百倍的速度疯狂逆向旋转、膨胀!
一股吞噬一切光线、声音、甚至灵识的绝对黑暗领域,以他为中心,如同墨汁滴入清水,又如同宇宙黑洞诞生,瞬间急速扩散开来,眨眼间便笼罩了整个广阔的观星台!
“寂灭星辰道——暗星领域,开!”
刹那间,余小天三人感觉仿佛从璀璨星河瞬间坠入了绝对的黑暗与虚无深渊!视觉彻底失效,眼前一片漆黑;听觉被剥夺,万籁俱寂;甚至连灵识探出,都如同泥牛入海,被那粘稠冰冷的黑暗所吞噬、湮灭!体内的法力运转变得前所未有的滞涩、冰冷,生机仿佛在被无形之力抽离,一种令人绝望的孤寂和湮灭感从心底滋生,要让他们从肉身到神魂,都彻底沉沦、同化于这片永恒的黑暗之中!
暗星尊者的身形彻底融入黑暗,消失不见,仿佛他本身就是这黑暗领域的主宰。只有他那冰冷、沙哑、如同丧钟敲响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从神魂深处同时传来:
“在这万物终结的黑暗中,沉沦吧……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