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残碑那微不足道的庇护,恐怖的无形火煞再次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将余小天吞没。
然而,经过之前一路的淬炼,他的身体和灵力对火煞的抗性已大大增强。混沌灵力自主运转,在体表形成一层灰中带赤的光晕,顽强地抵御着那足以焚金融铁的毁灭性能量。虽然依旧能感到灼痛,灵力也在持续消耗,但已不像最初那般难以承受。
他不敢耽搁,按照脑海中记下的箭头方向,在暗红色的灼热岩石上快速穿行。盆地中心的火煞最为猛烈,他必须尽快离开这片核心区域。
越是向前,空气中的燥热感似乎开始逐渐减弱,但另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息开始弥漫开来——一种尖锐的、仿佛能切割灵魂的寒意。
又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终于走出了那片暗红色的岩石区域,脚下的地面逐渐变成了灰白色的、布满孔洞的奇特岩石。空气中的火煞几乎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声无息、却无孔不入的——阴风!
这风并非寻常气流,它冰冷刺骨,却并非物理意义上的低温,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风吹过,余小天感觉自己的识海仿佛被无数细小的冰针穿刺,带来阵阵晕眩和刺痛感。甚至连思维都似乎变得迟滞了一些。
他抬头望去,前方是一片更加荒凉、更加死寂的区域。大地仿佛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撕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峡谷。而那令人神魂战栗的阴风,正是从那峡谷深处呼啸而出!
峡谷的入口处,乱石嶙峋,岩壁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仿佛被无数利刃切割过。在一些背风的岩石后面,他竟然又看到了几具骸骨!这些骸骨与盆地中的不同,它们并非化为飞灰或玉化,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枯萎”状态,仿佛全身的精气神都被那阴风吹散、抽干,只留下一具空壳,轻轻一碰就会化为齑粉。
“寂灭风洞……”余小天看着那深不见底、散发出无尽神魂寒意的峡谷,喃喃自语。凌虚子留下的警示犹在耳边:“或有一线生机,亦或绝路!”
这直接攻击神魂的阴风,比那无形火煞更加诡异难防。火煞尚可凭借强大的肉身和灵力硬抗,而这阴风,防不胜防,直击修士最根本也最脆弱的神魂!
他尝试将混沌灵力遍布全身,甚至尝试在识海外构筑防御。但那阴风仿佛能无视物理和能量层面的防御,直接穿透进来,作用于灵魂本身!灵力防御效果微乎其微!
仅仅站在峡谷入口附近,他就感到头晕目眩,心神摇曳,难以集中精神。若是深入其中,那风力该是何等恐怖?难怪那些修士会神魂枯竭而亡。
这简直是一条绝路!
余小天的心沉了下去。难道凌虚子前辈所指的一线生机,并不存在?
他不甘心地仔细观察。既然有前辈指出这里,总该有点缘由。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枯萎”的骸骨,忽然,在其中一具骸骨的指骨间,看到了一点微弱的反光。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避免直接迎风),发现那竟是一枚残破的、淡银色的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些守护神魂的符文,但此刻符文黯淡,玉佩表面也布满了裂纹,显然是为了抵御阴风而耗尽了灵性。
他又在另一具骸骨旁,看到了一面碎裂的小镜,镜面浑浊不堪,似乎也是某种神魂防御法器。
看来前辈修士们也尝试用法器来抵御阴风,但显然都失败了。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余小天皱紧眉头,苦苦思索。混沌道基能够炼化火煞,那能否……炼化这淬魂阴风?
这个想法比引火煞入体更加疯狂!神魂乃是修士根本,稍有差池,轻则变成白痴,重则魂飞魄散!
但似乎……别无他法。
他盘膝坐在一块巨大的、能稍微遮挡部分阴风的岩石后面,全力运转《戍土归藏诀》,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尝试引导一丝极其微弱的、从峡谷中溢散出的阴风,引入自己的识海!
就在那丝阴风进入识海的瞬间——!
“啊——!”
余小天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嘶吼!整个人猛地蜷缩起来,浑身剧烈颤抖!
冷!无法形容的冰冷!并非身体的寒冷,而是灵魂仿佛被瞬间冻结的酷寒!伴随着极致的冰冷,是无数杂乱的、充满负面情绪的尖啸和幻象,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识核心!痛苦、绝望、疯狂、怨毒……种种情绪如同毒液般注入他的神魂!
这比火煞炼体的痛苦强烈十倍、百倍!这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本源的折磨!
他的识海仿佛要炸开,意识几乎瞬间就要崩溃!
就在这最危险的关头,他丹田内的混沌道基猛地一震!一股苍茫、古老、包容一切的意蕴自道基中升腾而起,涌入识海!
那灰蒙蒙的混沌意蕴,如同温暖的母体,将他即将冻结碎裂的神魂包裹起来。同时,《戍土归藏诀》中关于凝练神魂、固守本心的法诀自动浮现,引导着他的意志,对抗那无尽的冰冷和负面冲击。
“守心!凝神!万物归元,混沌炼心!”余小天凭借最后一丝清明,死死守住灵台一点不灭灵光,疯狂运转功法!
那丝被引入的阴风,在混沌意蕴的包裹下,其极致的冰冷和负面情绪被一点点磨灭、分解,最终,竟然转化为了一缕极其精纯、冰凉却不再蕴含恶意的奇异能量,融入了他的神魂之中!
嗡!
余小天的神魂猛地一清!仿佛被最纯净的灵泉洗涤过一般,之前的痛苦和混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明和凝练!虽然神魂总量没有明显增加,但变得更加纯粹、坚韧!
有效!混沌道基竟然连这种直接攻击神魂的阴风也能炼化!
余小天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湿透,脸色苍白如纸,但眼中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震撼!
这过程太凶险了!刚才那一瞬间,他几乎半只脚踩进了鬼门关!但收获也是巨大的!他的神魂经过这一丝阴风的淬炼,明显变得更强了!感知更加敏锐,思维更加清晰,甚至连对自身灵力的掌控都提升了一丝!
这“寂灭风洞”,对于别人来说是绝地,但对于拥有混沌道基的他来说,竟是一处淬炼神魂的宝地!
当然,这宝地也伴随着极致的危险,每一次淬炼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恢复了一些精神后,余小天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深不见底的恐怖风洞,眼神已经完全不同。
危险与机遇并存。想要穿过这风洞,找到凌虚子所说的那“一线生机”,他必须借助这里的阴风,不断淬炼自己的神魂,使其强大到足以承受风洞深处的威力!
他没有立刻深入,而是就呆在这入口附近,再次小心翼翼地引出一丝阴风,开始了第二次淬炼。
痛苦依旧剧烈,但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他应对得稍微从容了一些,坚守本心,引导混沌意蕴进行炼化。
一次又一次,他在痛苦的边缘挣扎,神魂在一次次的淬炼中变得越发凝实坚韧。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感觉到入口处的阴风已经无法再对他的神魂造成太大威胁时,他才缓缓站起身,目光坚定地望向风洞深处。
该前进了。
他迈步走入峡谷。越往深处,光线越发黯淡,最后几乎是一片漆黑,只有呼啸的阴风如同万鬼哭嚎,充斥着他的耳膜和识海。
风力越来越强,带来的冰冷和灵魂撕裂感也越发恐怖。余小天不得不走一段,就停下来,适应更强的阴风,并进行淬炼。他的神魂在极限压力下飞速成长。
沿途,他又看到了更多枯萎的骸骨,以及一些彻底报废的神魂防御法器。这些前辈显然没有他这般炼化阴风的手段,最终都倒在了途中。
这让他更加谨慎,也更加庆幸自己拥有混沌道基。
随着不断深入,他发现这风洞并非笔直向下,而是蜿蜒曲折,岔路极多。他只能凭借着对风力强弱的感知,选择风力流动最强烈的方向前进,那通常是主风道。
在穿过一个狭窄的隘口后,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前方出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洞窟。洞窟中央,竟然有一具完整的、没有被风化的骸骨!那骸骨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白玉光泽,甚至表面还有淡淡的宝光流转,在这漆黑的风洞中显得格外醒目。阴风吹拂在骸骨上,竟然发出金铁交击般的清脆声响,无法损其分毫!
这具骸骨生前,绝对是难以想象的强大存在!其实力恐怕远超元婴,甚至可能是化神乃至更高层次的大能!
这样的大能,竟然也陨落于此?
余小天心中凛然,小心翼翼地靠近。
白玉骸骨保持盘膝坐姿,神态安详,仿佛只是在打坐修炼,而非陨落。他的身前,放着一枚紫金色的、刻有玄奥云纹的戒指,以及一块巴掌大小的、残缺的暗金色金属片。
那紫金戒指灵光内敛,在这恐怖阴风中毫发无损,一看就知不是凡品。而那暗金色金属片,则给余小天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先是对着白玉骸骨郑重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晚辈余小天,误入此地,惊扰前辈安眠,万望恕罪。”
礼毕后,他才谨慎地拿起那枚紫金戒指。神识尝试探入,立刻感到一股强大的禁制阻挡。这禁制虽然历经岁月消磨,依旧坚固无比,远非他现在能打开。
“这至少是灵宝级别的储物戒!”余小天心中震动,小心收好。这或许是这位前辈最重要的遗物。
随后,他拿起了那块暗金色的金属残片。指尖触碰的瞬间,他体内的混沌道基竟然微微一动!而那金属片也似乎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这是……”余小天仔细打量金属片。其材质与他之前得到的那块黑色薄片和金属碎片都不同,上面的纹路也更加复杂古老,似乎记载着某种更加深奥的东西。可惜残缺得太厉害,无法辨认。
但引起他道基共鸣这一点,足以证明其不凡。他郑重地将金属残片也收了起来。
最后,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具白玉骸骨上。这位前辈陨落后,肉身不腐,宝骨生辉,其骸骨本身就是炼器的无上材料。但余小天并未动心,反而再次一拜:“前辈遗蜕,晚辈不敢亵渎。晚辈欲将前辈安葬,入土为安,以免受阴风侵袭,望前辈允准。”
说完,他动用灵力,在一旁的岩壁下开辟出一个简易的墓穴,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这位前辈的骸骨连同其座下的蒲团(也已灵性尽失)一同请入墓穴中,以石块封好。
做完这一切,他感到一丝心安。这位前辈的强大令他敬畏,他能做的,也只有让其免受风蚀之苦。
继续前行。之后的路上,阴风越发猛烈,甚至开始凝聚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淡灰色的风刃,不仅攻击神魂,甚至开始切割他的护体灵光和肉身!
余小天的神魂经过多次淬炼,已然坚韧无比,勉强能抗住神魂层面的攻击。但他的肉身开始出现一道道细密的血痕,灵力消耗急剧增加。
他不得不再次放缓脚步,一边抵御风刃,一边继续引风淬魂,同时还要分心修复肉身的损伤。
压力越来越大,几乎达到了他的极限。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时,前方呼啸的风声中,似乎传来了一丝不一样的声响!
那像是……水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