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一日,清晨七点。
魔都某高端酒店行政套房的窗帘自动缓缓开启,将黄浦江畔初冬的淡金色晨光迎入室内。
光线掠过简洁的地板,落在徐婧灵熟睡的脸上。
她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
宿醉般的微醺感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层次满足后的慵懒与安宁。
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只留下些许凹陷和残留的体温。
浴室里传来隐约的水声。
徐婧灵侧过身,将脸埋进郝奇睡过的枕头里,深深吸了口气,上面还残留着他身上特有的、混合了洁净皂荚与一丝极淡实验试剂的味道,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昨夜的一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父母的试探、郝奇用礼物划下的界限、车内的吻、以及回到酒店后更加炽烈深入的纠缠与抚慰……
她脸颊微微发烫,下意识蜷缩了一下身体。
水声停了。
片刻后,郝奇围着浴巾走出来,发梢还滴着水珠。
他的身体线条流畅而蕴含着爆发力,每一块肌肉都仿佛蕴含着极致的力量与效率,皮肤下隐隐有光华流转,却又被一种奇异的内敛感所覆盖。
看到徐婧灵已经醒来,正睁着一双朦胧又清亮的眼睛望着他。
“吵醒你了?”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比平日更显低沉。
徐婧灵摇摇头,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腕,指尖摩挲着表带:“几点了?你这么早就要走?”
语气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依恋。
“七点多。光源那边九点开始新一轮实验,我需要提前到场。”
郝奇任她拉着,另一只手拿起手机,快速浏览着苏曼凌晨发来的日程摘要和信息汇总。
他的目光扫过屏幕,眼神专注而冷静,瞬间从温存模式切换至工作状态。
“哦……”徐婧灵轻轻应了一声,心底那点不舍迅速被理智压下。
“正事要紧。”
郝奇放下手机,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短暂而干燥的吻:
“生日快乐后的第一天,徐总也该回公司了。‘正道传媒’可不会自己运转。”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极淡的调侃,冲散了离别的微涩。
“知道啦!”徐婧灵嗔怪地拍了他一下,随即掀开被子起身。
她习惯性地想去找那双被她踢到床下的高跟鞋,动作却顿住了。
“对了,”郝奇一边从行李箱里拿出衣物一边说,“以后除非必要场合,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像这种‘刑具’,”他指了指地上的高跟鞋,“能免就免了吧。”
“舒服自在最重要。衣服也是,得体就行,不需要那些东西来证明什么。”
徐婧灵微微一怔,低头看了看自己纤细的脚踝,忽然觉得一阵轻松,脸上绽开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好啊,听你的。其实我也早就不想穿了。”
她光着脚丫踩在地毯上,走向浴室,步伐轻快了许多。
郝奇迅速换好了衣服——一件灰色的棉t恤和一条深色休闲裤,外面套上了连帽衫,看起来更像一个清瘦的大学生。
早餐由服务员送入套房客厅。是简单的清粥小菜、包点和咖啡。
两人相对而坐,安静用餐,偶尔交流几句,内容却已迅速切换到各自的工作频道。
“魔都光源的数据出来后,下一步你打算怎么推进?”徐婧灵夹着一小块酱菜,问道。
“数据整合、论文终稿、专利布局同步进行。”
郝奇喝着粥,语气平稳,“大连化物所和秦院士的团队会负责大部分具体工作,我提供核心方向和最终审核。”
“关键在于后续的产业化路径选择,以及……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关注。”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徐婧灵能感受到“关注”二字背后的分量。
她想起昨夜父母态度的转变,那不过是世俗认知带来的最浅层冲击。
而郝奇所掌握的,是足以动摇行业乃至格局的力量,必将引来更复杂、更强大的目光。
“需要‘正道’做些什么吗?舆论铺垫?或者投资层面的布局?”徐婧灵进入cEo角色,思维敏锐。
“暂时不用。现阶段保持技术优势和信息控制是关键。”
“你的战场在内容领域,‘正道’的旗帜立得越稳,未来我们的话语权就越大。”
郝奇看着她,“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的更好。”
这罕见的直接肯定让徐婧灵心头一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那是因为老板指引的方向好。”
她小小地捧了一下,随即正色道:“放心,我知道轻重。”
“‘乡村新声’栏目第二期的素材已经回来了,反响比第一期更好。”
“张卫国那个调查项目也有了突破性进展,时机成熟就会放出。”
郝奇点点头,对她的执行力表示满意。
早餐在高效务实的气氛中结束。
徐婧灵换上了一身剪裁利落但面料舒适的西装裤装和平底鞋,重新勾勒出干练的女总裁气场。
与昨夜那个在他身下婉转承欢、今晨又流露出依恋的女人判若两人。
郝奇也站起身。
两人一同下楼,酒店门口,两辆车早已等候在侧。
一辆是网约的专车,负责送郝奇前往魔都光源。
另一辆则是公司专车,助理和司机正在等候。
“我先走了。”郝奇侧头对徐婧灵说。
“嗯。”徐婧灵点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句,“一切顺利。”
“你也是。”
没有多余的缠绵,郝奇干脆利落地转身,坐进专车后座。
车辆平稳驶离,汇入清晨的车流。
徐婧灵目送车子远去,直到看不见尾灯,才轻轻吐出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而明亮。
她挺直脊背,走向自己的座驾。
助理为她拉开车门,恭敬地低声汇报:“徐总,公司那边几位总监已经就位,等您回去开晨会。”
“好。”徐婧灵弯腰坐进车内,语气恢复了一贯的从容与决断,“出发吧。”
车辆向着“正道传媒”的方向驶去。
……
与此同时,专车内。
郝奇拿出手机,拨通了苏曼的电话。
电话几乎瞬间被接通。
“郝先生。”苏曼的声音传来,冷静、专业。
“嗯。”郝奇应了一声,“我正去光源。你那边情况如何?”
“……按照您的吩咐,我已预订了上午十点返回西湖市的高铁票。”
苏曼汇报,语速加快了几分,显然这项工作的优先级和紧迫性极高。
“计算机公司的事宜已有重大进展。您要求的‘奇点计算’公司已完成注册和初步注资,首批资金已到位。”
“硬件方面,根据您最终确认的技术方案,我们已通过多重渠道,与英伟达和几家国内最大的服务器集成商签署了优先供货协议,锁定了首批共计四柜dGx A100服务器集群的货源,首付款已支付。”
“设备预计将在两周内陆续运抵西湖市。”
“场地已确定,租用了‘云栖科技园’A栋的整个地下二层,原设计就是高规格数据中心,双路市电接入、专用变电站已协调完成,备用发电机组正在安装。网络运营商正在铺设专属光纤,确保万兆接入。”
“猎头推荐的五名核心运维工程师和一名技术总监已全部到岗,团队已开始进行前期准备工作。”
“相关的进口报关、物流、设备安装调试团队也已签订合同。”
她的汇报条理清晰,内容具体,显示出了极高的执行力和对复杂项目的把控能力。
“目前最大的风险点在于市政供电审批的最终流程以及设备到货后的集成调试时间。”
“我会在返回西湖市后,亲自盯紧这两个环节,确保一切按计划推进,力争在十二月底前完成全部部署和初步联调,达到您要求的‘投入运行’标准。”
郝奇安静地听完,对苏曼的进度表示认可:“做得很好。”
“供电问题是关键,必要时可以动用一些非常规渠道推动,我会授权你全权处理。”
“团队的技术背景和可靠性要反复核查,这是我们的核心基地。”
“明白。我会处理好。”苏曼语气坚定地回应。
苏曼稍作停顿,语气略显谨慎,“另外……关于陈淑仪小姐,她昨晚和今晨各发来一条信息,询问您是否有时间观看她参与排练的那部话剧的彩排录像。”
“我暂时以您日程繁忙为由代为回复,表示有空时会查看。”
“知道了。”郝奇语气平淡,“先存下来。”
“是。”苏曼应下,随即又补充道,“郝先生,还有一件事。”
“玉泉大学数学院的汪明哲教授,于今日凌晨五点十七分再次发来一封长邮件,标记为重要。”
“邮件正文较长,涉及较多数学专业术语,我已将邮件原文转发至您的高优先级邮箱,您看是否需要联系专业人员进行解读?”
“不必。邮件我稍后自己看。没有紧急事务,不必打扰我实验。”郝奇回答。
“明白。祝您实验顺利。”苏曼知趣地结束通话。
电话挂断。
郝奇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车内安静下来。
他的大脑如同一个高效的多核处理器,同时处理着多条信息线程,但所有这些线程都围绕着一个核心——
如何利用手中的资源和力量,一步步地去改变那些他认为需要改变的东西。
车辆缓缓减速,魔都光源那巨大的鹦鹉螺建筑已然在望。
郝奇睁开眼,眸中最后一丝波澜彻底敛去,只剩下绝对的冷静与专注。
他整理了一下连帽衫的领口,仿佛只是随意地做了个动作。
新的一天,新的“战场”,他已然就位。
专车驶入光源园区,在核心实验楼前停稳。
郝奇开门下车,早已等候在此的秦永臻院士的助手立刻迎了上来。
“郝工,您来了!秦院士和郑博士他们已经在控制室,就等您了!”
“嗯。”郝奇微微颔首,步履沉稳地踏入大楼。
在他身后,属于“光棍节”的喧嚣与热闹,似乎与这个沉浸在科研世界、致力于践行自身理念的年轻人,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