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艹!”陈露不禁说出来这句经典的国粹。
人在心情极度复杂的时候,这是最好的一个词。简短,有力,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你们凭什么决定我喜欢谁?又不喜欢谁?啊?!”
陈露拿起香槟瓶,为三个杯子都斟上了浅金色的液体,自己拿起一杯再次一饮而尽。
“你们都说我只是把你当替代品,只是在…在反抗,在占有,在自欺欺人。”
她指着她的胸口,那里面有一颗炙热的快要疯掉的心。
“我他妈喜欢谁需要你们来决定吗?”
“这是我的心,我的…明白吗?”
“我喜不喜欢谁由我说了算。”
她一口气说完,胸口剧烈起伏,脸色在即使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下也依旧显得格外认真。
音乐到了高潮:
为了你,上山下海!
为了你,掏空口袋!
满足你眼神里的…期待。
为你了不敢懈怠,再累也伪装起来,
为了,你眼神里的崇拜。
女孩,我的故事因为你而展开。
所以学会忍耐。
为你…坏习惯我都改。
……
“尝尝?很好喝的。”陈露听了歌声心情也竟然平复下来,居然主动岔开了话题,把毛毯盖在膝盖上。
郝奇没动杯子,“不了,我不爱喝酒。”
她没有勉强,将自己手中的杯子也放回了桌上,金黄的液体在杯壁晃荡。
“那你喜欢喝什么?我让服务生给你准备。”她好像找回了刚开始的节奏。
“我们还是聊正事吧。”郝奇也确实有点渴了,他叫住一个刚走过跟前的服务生,让他给自己准备一杯水。
“好,聊正事。”她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那个谈判桌上掌控全局的陈露似乎又回来了几分。
“郝奇,你答应等我回来,满足我一个不过分的你能做到的条件,还记得吧?”
“记得。”郝奇点头,目光坦然地看着她,“说吧。”
他还等着回去睡觉。
与沈冰的训练计划在他的协商下被同意可以按他的生活节奏往后挪一段时间,这里结束得越早他休息的时间越长。
陈露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穿透他的瞳孔,看到他的灵魂深处。
酒吧变幻的灯光偶尔扫过她的脸,映得她的眼神更加幽深难测。
“我的条件有两个,”她摇晃着酒杯,“但我只要你答应其中的一个就行。”
“无论是哪个,选择权在你。”
“可以。”郝奇同意。
“第一个选项是——从今以后,在我面前,做真正的你自己。”
看到郝奇就要反驳的样子,她制止了他。
“先别急着反驳,听听第二个选项也不迟。”
“第二个选项是——每天抽出两个小时给我,具体做什么,由我决定。当然,一定是你能接受的。可能是陪我吃顿晚餐,也可能是陪我看场无聊的电影,也可能是陪我一起出席某个酒会……就像你当初做陪玩时那样。”
“现在,开始你的反驳吧。”她优雅地品尝着酒水,像一个做作的社交名媛。
“我会一一给你说明,让你知道,不管是哪个选择,都是你能接受的。”
郝奇陷入了沉默,对这两个条件进行了思考。
首先,真正的自己。
假如自己的判断有误,陈露是真心喜欢他的,或者说她在把他当替代品的过程中还真就喜欢上了他,那么不管是占有欲还是其他什么诸如依赖的情感,就都是她喜欢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在这个前提下,她好感度迟迟无法突破79的关键在郝奇自己身上——
和林清浅一样,陈露喜欢的郝奇同样是不真实的。
那么什么是真实的自己呢?又该怎么评判呢?
他总不能直接告诉她们说,“我只是在利用你们,对你们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吧?
而且那就一定是真正的他吗?
他自己都搞不明白。
他觉得他在林清浅面前或许有所伪装,但在陈露面前已经表现得够真实了…吧?
要他做自己…该怎么做?
他一直觉得,人和野兽的区别在于,人能控制甚或压制自己的自然本能,而做出更具有社会性的事。
马原也说,人的基本属性是社会属性。
如果让他不再刻意压抑自己,或许周依蓝那天就不会单纯只是那样就结束了。
林清浅和陈露也早就……
自己想不明白,干脆就问别人,有时候人总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
“你觉得我在戴着面具生活?你所认为的做真实的我又该是什么样的?”郝奇直接问提出条件的人。
“对。”陈露轻轻点头,眼神锐利如刀。
“你在我面前,在很多人面前,都戴着面具。”
“那个在工作室勤工俭学的郝奇,那个在直播间一掷千金的‘奇点’,那个在病房里‘温柔体贴’的郝奇,那个在千岛湖‘耐心教学’的郝奇……甚至现在这个坐在我对面,说着‘记得’、‘说吧’的郝奇……哪个是真正的你?或者说,你还有多少张面孔是我没见过的?”
她的语气带上了一些疲惫和难过。
“我不要你扮演任何角色。不要为了哄我开心说违心的话,不要为了达成某种目的做违心的事。”
“在我面前,卸下所有伪装,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那是你内心真实的想法和意愿。”
“哪怕……是厌恶我,拒绝我。”
她身体靠回沙发背,目光却依旧紧紧锁着他。
“这就是我的条件。我要的,是你郝奇这个人,最真实、最不加修饰的样子。不是任何人设,不是任何角色扮演。你敢答应吗?”
卡座区陷入一种奇异的沉默。尽管外面舞池的音乐依旧震天响,但两人之间仿佛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cathy的目光似乎也变得更专注了一些,如同精准的摄像头,记录着郝奇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郝奇沉默了。他看着陈露,看着她眼中那混合着偏执、探究、疲惫和一丝近乎祈求的复杂情绪。
“如果我选第二个呢?”郝奇终于开口,没有急着选,而是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我能决定我的时间用在哪,你可以吗?”
他指了指边上像雕塑一般的cathy,“她背后的人会同意你让我这样陪你玩吗?”
陈露对这句话早有准备,脱口而出。
“家里那边我会处理,只要你答应我…我会尽快说服家里支持我的决定。”
她自以为条理清楚,逻辑到位,却不知郝奇一句话就再次让她无言以对。
“那就等你什么时候能自己说了算,再来找我提这个条件吧。”
郝奇的话似乎意有所指,cathy看着他,想要看穿这个男人在想些什么。
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暗暗记下了他们的对话,方便汇报转述。
“至于第一个条件,恕我直言…”郝奇语气郑重,“现在的你还接受不了。”
未等陈露反驳,郝奇接着又道。
“就比如现在,如果按你说的做真实的我,我恐怕已经躺在床上睡大觉了。”
“你连跟我坐在这谈条件的机会都没有。”
郝奇的目光又转向cathy,“这句话同样送给你背后的人。”
“你们该庆幸我是克制的,讲规矩的,而不仅仅是那个敢于把你们所制定的规则踩在脚下的所谓的真实的我。”
“我可以容忍你们调查我,监视我,甚至利用资源打压我。”
“但是…一旦你们敢触及我的底线,等我不再克制自己的时候,代价一定是你们所无法承受的。”
cathy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还是那句话。“我会转告先生。”
陈露则有些茫然地看着他,自从他一夜暴富,她好像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是他本就这样,只是被生活压抑了心中的猛兽,还是生活把他从一个人变成了一只猛兽?
她在这个男人的眼中,好像看到了比父亲眼中的陈氏家业更宏伟的蓝图。
而他也有这个决心去实践它。
郝奇当然没有在说谎,如果他放弃他所坚持的一些东西,彻底释放他的欲望。
那么他完全可以疯狂地给那些80+颜值的女性刷钱,以至于他甚至可以拉起一直建立在系统金钱保障下的“后宫大军”。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至于会不会造成通胀和货币体系崩溃,那就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了。
如果只是针对栖霞陈氏,他甚至可以直接给那些80+的拜金女送钱,让她们去做空栖霞实业集团的股价……
栖霞陈氏,在系统无限的金钱攻势下,将毫无抵抗之力。
但他不会这样做,这不是他的“道”。
他想成为想成为的人,而不是成为受本能驱使的行尸走肉。
系统和钱一样,都只是他实现目标的工具,他依赖它们,但他不会完全按照它们所带来的无限欲望去按图索骥。
你可以说他飘了,但他说,他就要走这样的路,即使粉身碎骨。
想到这,他恍然大悟。
做自己并不是说一定要像玄学说的那样“遵从本心”,同样也可以是为了他心中的那团火燃尽自己的每一滴血。
而不管是哪一种,都是现在的陈露所不能接受的。
一念及此,他越过面前的桌子,走到陈露的身边,附身咬耳朵道。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那么…等你什么时候能决定你自己的时间了,我会尝试着答应你的条件。”
“我…会也试着去喜欢你。你提的两个条件,我可以全都答应你。”
“在那之前,为免增加你决定自己的时间,我们私底下最好少见面。”
cathy没有动作,只默默地将情况记录下来。虽然她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陈露也没有动作,像是回到了那天的病床上,呆呆地任凭郝奇将她的手放进被窝。
就在郝奇要起身撤回时,陈露搂住了他的脖颈,却并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吻上他。
而是同样贴着他的耳朵道,“会有那么一天的,郝奇。”
“还记得你答应我的另外一件事吗?”
温热的触感让两人的体温迅速升高,小脸映得发红。
音乐再一次唱到了高潮,舞池里的男女尽情摆动着他们的腰融入这段旋律。
有人借机亲吻,有人借机逃酒,有人借机说出了一直不敢说的话。
“现在我要把那句话变一变。就变成——在你答应我那两个条件中的任何一个之前,你不许喜欢上别的姑娘。”
“好。”郝奇没有犹豫,一口答应。
陈露失败了,她又成功了。
她知道这个男人重承诺,不会…也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骗她。
她松开了环绕的双臂,坐在沙发上慵懒地翘起二郎腿。
“你说,我和那个网红,谁更好看?”
一如她第一次问郝奇,林清浅有没有她好看,那时她还不知道林清浅是谁,而郝奇给出了让她满意的回答。
“各有千秋吧。”郝奇说。
这是实话,93和91的标准那是系统评的,而在他眼里,两人是同等颜值的漂亮姐姐。
“那…你更喜欢哪一个?”她似乎觉得不妥,又补充道,“嗯…我是说长相。”
“你。”郝奇同样没有说谎,陈露的长相确实更符合他的审美。
“陪我去蹦迪。”陈露喜笑颜开,伸出一只手邀请道。
郝奇却是拒绝了,“天色很晚了,你坐了半天的飞机应该也累了,还是回去早点休息吧!”
“那我问最后一个问题。”陈露好像又变回了钓鱼时的那个活泼少女。
“你会为我过生日吗?或者我生日那天...你会来吗?你会亲手给我戴上那个定制项链作为我独一无二的生日礼物吗?”
“这是三个问题。”
“我不管,”她甚至不顾cathy就在边上撒起娇来,“回答我。”
“会。”
陈露想像曾经那样抱着他的脸亲上一口,在他的唇再次印上属于她的印记,但她还是忍住了。
“少喝点酒,注意保暖。”两句关心脱口而出,“我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便走,毫不犹豫地再次扎进那令人窒息的声浪和光怪陆离的人群中,迅速消失不见。
就在郝奇转身的刹那,陈露一改原先的焦虑和愤怒以及惴惴不安的怀疑,下意识地端起了一杯香槟,想了想然后又放下了。
“我们也走吧,”她看向cathy说道,“我也有点困了。”
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