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闲的呼吸都停了。
一个画面涌上了他的脑海。
他想起了小时候，自己摔破了膝盖，坐在路边哭鼻子。
扎着两个小辫子的云瑶跑过来，笨手笨脚地给他吹伤口。
她把兜里唯一的一颗糖塞进他嘴里，奶声奶气地说：“秦闲哥哥，吃了糖，就不痛了。”
眼前，云瑶双眼紧闭。
那张曾经对他笑了无数次的脸，现在白得吓人，没有一点血色。
她就像一尊玉像，美则美矣，却透着一股让人心口发堵的死寂。
连她长长的睫毛上，都挂上了一层细密的冰霜。
这画面，就像一把刀子，捅进了秦闲的心窝子。
她身体周围，白色的寒气盘旋着，整个山顶的空气冷得能把钢铁都冻裂。
秦闲能感觉到，云瑶的气息弱得好像下一秒就会断掉。
“云瑶！”
秦闲心口一抽，拔腿就冲了过去。
“主人！别过去！”
小灵仙在他耳边尖叫起来。
“那不是普通的寒气！”
“那是失控的心魔！”
“它会冻结一切靠近的东西，连灵魂都一起冻住！”
秦闲的脚下根本没有停。
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可能停下。
云瑶就在那儿受苦，别说区区心魔，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他让路！
可他刚踏进云瑶三尺之内。
嗡的一声，盘踞在她身边的白色寒气就像被惊醒的野兽，嗅到了活人的气味。
那些寒气化作了满天的冰晶梅花，每一片都精致得要命，却带着要命的杀气，铺天盖地地朝秦闲卷了过来！
这他妈的根本不是灵力攻击！
秦闲的瞳孔缩了一下。
他清楚地感觉到，随着那些漂亮花瓣的靠近，他心里头那股子焦急、担忧、愤怒，所有为云瑶而生的情绪，都在飞快地消失。
就像一盆滚油被泼进了雪地里，连点烟儿都没冒出来就没了动静。
这股力量，是要把他的七情六欲，连着他的神魂，一起抹杀掉！
他脑子里对云瑶的感情，正在飞快地变淡，好像她只是个不认识的路人。
“妈的！”
秦闲在心里骂了一句，狠狠咬破舌尖。
剧痛和满嘴的血腥味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那么一下。
他体内的灵力疯狂运转，《荒天锻体诀》催动到了极限，气血奔涌，想用肉身的阳刚之气顶住这股寒意。
但是，没用。
那些冰晶梅花轻飘飘地就穿过了他的气血防御，好像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一片梅花擦过他的手臂，连个口子都没留下。
可秦闲却感觉那一片的血肉、经脉，连带着知觉，全都“死”了，那截胳膊好像从来都不是他自己的。
再这么下去，他会变成一个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活死人！
“小灵仙！有没有办法？”
“主人！没用的！”
小灵仙带着哭腔喊道。
“这是《寒梅傲雪心法》练到极致，被心魔搞出来的‘唯我之境’！”
“在这个境界里，所有的感情、所有的生机都会被吞噬掉！”
“除非她自己醒过来，不然谁也破不了！”
“只能靠她自己？”
秦闲咬着牙，感觉脑子都开始转不动了。
“那她要是醒不过来呢？”
小灵仙不说话了。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要是醒不过来，云瑶就会在自己的“道”里彻底迷失，最后神魂俱灭，变成这个鬼地方的一部分。
而他这个闯进来的，就是第一个陪葬的。
一股子绝望涌了上来。
“狗屁的规则！”
秦闲心里头冒出一股邪火，这是在他感情被抽干前，从灵魂里挤出来的最后一点愤怒。
云瑶就在他眼前受罪，随时都可能没命，他却要在这里遵守什么狗屁规则，干看着？
去他妈的！
什么狗屁‘道之考验’，什么‘只能靠自己’！
老子不认！
在老子的地盘，老子的话就是规矩！
在别人的地盘……那也得按老子的规矩来！
打不过你，老子就掀桌子！
破不了你的法则，老子就把你这片天都给你换了！
一个无比疯狂的念头，在他快要停摆的脑子里炸开了。
他肩膀上，吓得发抖的小灵仙，忽然感觉到了一股让她灵魂都哆嗦的意志。
那已经不是单纯的愤怒了，而是一种“老子的世界里，不准有这种事发生”的霸道。
她呆呆地看着主人的侧脸，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原来……这才是我主人啊？
一个敢跟天地法则对着干的疯子……
一个……有点帅的疯子。
“系统！给老子开秘境！”
秦闲在心里咆哮。
“开一个……一个全是温暖和太阳的秘境！就在这儿！就在这山顶上！”
他从没试过在别人的秘境里，强行开自己的秘境。
这不就等于在别人家里，硬要盖一栋自己的楼吗。
【警告：检测到宿主正处于强大法则领域之内，开辟新秘境将消耗巨量灵力，并可能导致不可预测的法则冲突。是否继续？】
系统的提示音毫无感情，同时一股巨大的法则压力压了下来，要把他碾碎。
“继续！”
秦闲想都没想。
他体内的灵力就像开了闸的洪水，疯狂涌进眉心，被系统贪婪地抽走。
他筑基期的灵力储备，这会儿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经脉就像干涸的河床，开始裂开，神魂传来一阵阵撕裂的剧痛，生命力正在被一点点榨干。
他的脸颊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脸色变得跟云瑶一样惨白。
但他什么都顾不上了，眼睛就那么看着被寒气包裹的云瑶，所有的意志都拧成了一股绳。
他这是要献祭自己，给云瑶，造一个没有严寒和悲伤的春天。
“给老子……开！”
随着他意志的咆哮，那些快要贴到他脸上的冰晶梅花，猛地停住了。
整个世界的风雪，好像也停了那么一下。
紧接着，在这片永远是冰雪、永远是昏暗的天上，一缕很弱、却又无比倔强的金光，像一把烧红的剑，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那光很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来自世界初开时的温暖。
它就像黑夜里的第一颗星星，告诉所有人，天要亮了。
山顶上，那刮骨头的寒风里，头一次有了一丝暖意。
那缕金光，顽强地穿过层层空间，最后像一根金针，精准地射了下来。
金色的光束，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一片快要碰到秦闲眉心的冰晶梅花上。
没有巨响，也没有爆炸。
那片完美无瑕、坚不可摧的冰晶梅花，一碰到金光，就发出“滋啦”一声，冒起一缕白烟，直接化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