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如刀,刮过苍茫的北地荒原。天幕低垂,铅灰色的云层压得人喘不过气,仿佛随时要砸落下来。
吕布一马当先,龙象马喷出的灼热白气在冷寒中瞬间凝成冰雾。
他伟岸的身躯如同与坐骑熔铸为一体,猩红的披风在身后猎猎狂舞,像一面撕裂寒冬的战旗。
阿云紧抿着唇,策马紧随其后,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她却不敢有丝毫放缓。
他们的身后,是八百飞骑。
没有打着旌旗,没有号角,只有一片沉默的、移动的黑色丛林。
每人双马,轮换乘骑,沉重的马蹄声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汇聚成一种令人心悸的、连绵不断的闷雷,滚过冻得坚硬的大地。
铁蹄过处,碎雪与冻土四溅,露出一道深深的、汹涌向前的伤疤。
这是一支将速度催逼到极致的利箭,而吕布,就是那最锋锐无匹的箭镞。
他们掠过枯寂的树林,惊起寒鸦一片;踏过封冻的溪流,冰面迸裂之声不绝于耳。沿途偶尔出现的零星牧民,只觉一股黑色的狂风裹挟着地狱般的声响席卷而过,待惊魂未定地抬头望去,那支可怕的军队早已变成天地相接处的一抹躁动黑线,迅速吞噬着遥远的地平线。
吕布甚至很少回头。他的目光始终锁死北方,锁死云中郡的方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映不出沿途的荒凉,只有燃烧的焦灼与冰冷的杀意。
他知道,每一声马蹄叩击大地,都是向目标逼近一步的夺命鼓点。
天色渐暗,又渐明。人和马呼出的白气早已在眉睫、须发、铠甲边缘结上一层寒霜。
但队伍的速度未曾稍减,那奔流的铁骑洪流,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执拗,不断撕裂着广袤的荒原,朝着那片战云密布的土地,狂飙突进。
远方的地平线上,云中郡模糊的轮廓,终于在弥漫的风雪中,隐隐浮现。云中郡灰黑色的城墙轮廓终于在风雪中变得清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吕布猛地抬起右臂,握拳。
身后如雷的蹄声仿佛被一刀切断,迅速转为一片压抑的、带着剧烈喘息的嘈杂。八百飞骑令行禁止,速度骤然减缓。
龙象马双蹄腾空而起,发出一声穿透云霄的长嘶,喷出的白汽如同沸腾。
阿云愣愣的看着吕布的精骑心里感觉这次对这支精骑比血洗兰氏部落那次还震惊,这队人马也太强了连续这么高强度的急行军还能有这种纪律和状态,心里说道:真是一群从炼狱爬出来的魔鬼。
“休整。”吕布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朔风,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他目光依旧锁死那座城池,但紧绷的脊梁似乎微微松弛了一些。
命令逐次低声传递下去。骑兵们沉默地检查鞍具、更换乘马,给狂奔后汗气蒸腾的战马披上毛毡。
没有人卸甲,也没有人生火,只是就着皮囊里的冷水啃着硬邦邦的肉干和干粮。
这是一支即便在休整时,也保持着进攻姿态的军队,如同一张缓缓松弛却依旧满弦的强弓。
短暂的停顿后,队伍再次启动,但速度已缓了下来。铁骑不再奔腾,而是以一种沉重、威严的步伐,踏着统一的节奏,向着城池逼近。
马蹄叩击冻土的声音变得沉闷而极具压迫感,仿佛巨人的心跳,一声声敲在云中郡的城墙之上。
城头的守军早已发现了这支没有旗号、逶迤而来的庞大骑兵。冰冷的铁甲寒光在昏沉的天色下闪烁,肃杀之气隔空弥漫而来,令人生畏。
一名队率探出女墙,强压下声音里的颤抖,厉声高喝道:“城下何人?!止步!再近便放箭了!”
黑色的军阵在箭程之外缓缓停住。
一片死寂中,唯闻风声旗响。
突然城上的士兵看到,城下阵列最前方那匹神骏异常的战马越众而出。马上的将领抬头,目光如实质的冷电般射上城头。
下一刻,一个如同霹雳炸响的声音轰传四野,震得墙垛上的积雪似乎都簌簌而下大声喊道:
“我乃护匈奴中郎将,吕布!”
“让你们高顺都尉,出来见我!”
声浪滚滚,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狂傲,瞬间压过了整个天地间的风声。
老兵倒吸一口冷气,连滚带爬地跌下城阶,缰绳解了三次才解开。战马吃痛,箭一般射向城西军营。马蹄踏过青石板路,溅起连串火星。
中军大帐前,他几乎是摔下马的,踉跄着掀开帐帘。高顺正在沙盘前推演兵阵,闻声抬头,眉头微蹙。
“都尉!”士兵单膝跪地,胸甲剧烈起伏,“吕...吕布将军和一队骑兵...在云中郡城外!”
高顺执旗的手顿在半空,竹制小旗在指间发出细微的裂响。帐内陡然静得能听见火把噼啪作响,沙盘上的影子轻轻晃动。
“再说一遍。”高顺声音沉静,但案下的战靴已无声转向城门方向。
“吕布将军来了!”士兵抬起头,眼底翻涌着惊疑与狂喜,“正在城外等候都尉亲迎!”
高顺缓缓放下令旗,玄甲映出跳动的火光。他起身时甲胄铿锵,宛如冰河乍裂。
“开营门。”三个字掷地有声,帐外亲兵应声而动。高顺大步流星走出军帐,忽然停步回望说道:“大哥还带着飞骑?”
士兵怔在原地,这才想起那猩红披风后,唯有大漠孤烟,黄沙漫天。
高顺猛地一抖缰绳,战马如离弦之箭冲出营门。玄色披风在朔风中拉成直线,沿途士卒纷纷避让,只见都尉伏在马背上,身影快得几乎化作一道墨线。
“开城门!”喝声撞上包铁城门回荡不绝。守军慌忙转动绞盘,闸门才升起半人高,高顺便俯身贴马冲了出去。
吕布正勒马原地踏着碎步,忽见烟尘中一骑破空而来。高顺急挽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嘶鸣声声,蹄铁在冻土上刮出深痕。
“大哥!”高顺喘着白气,甲胄下胸膛剧烈起伏,“怎的突然来云中郡?”
吕布抬手掀开兜鍪,风霜刻痕的脸上露出笑意,指节敲了敲高顺的胸甲说道:“听闻鲜卑人又在阴山南麓聚兵。”
他望向远处苍茫的山线,目光骤然锐利,“入冬前,特意来替你压阵。”
高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北天灰云低垂,恰似千军压境。高顺正要回应,目光越过吕布,看到他身后的阿云,明显愣了一下。
怎么还有个异族姑娘跟来了,高顺心里犯起了嘀咕。阿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低下头。吕布爽朗一笑,拍了拍高顺的肩膀,“这姑娘的事回到营帐我和你细说。”高顺回过神来,拱手道:“既如此,便一同回城。”
说罢,他看向阿云说道:“姑娘若不嫌弃,便与我军中女眷一同安置。”阿云忙欠身行礼,“多谢都尉。”
高顺回过神来,抱拳说道:“大哥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一同和我回营细说。”吕布爽朗一笑,拍了拍高顺的肩膀,“正该如此。
”两人并肩而行,阿云和八百飞骑紧随其后。
进了军营,高顺将吕布迎入大帐,立刻命人端上热酒和肉食。吕布坐下后,看着高顺说道:“贤弟,如今鲜卑人蠢蠢欲动,我们需早做打算。”
高顺点头,指着沙盘说道:“大哥,我已对鲜卑人可能的进军路线有所推演。他们若南下,必经这几处要道,我们可在此设伏。”
吕布摸着下巴,目光在沙盘上扫视,“此计可行,但鲜卑人狡猾,我们还需防着他们使诈。”
两人一边喝酒吃肉,一边详细商讨作战计划,帐外寒风呼啸,帐内却战意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