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燕的话,令人震撼,也颠覆认知。
众人激动之余,争先恐后的疑问不歇。
“丁总,你的配方,是否跟野鹤湖的神秘,有很大关联?”李秀芝首先发问。
李秀芝的问题------如同精准的探针,直刺这宏伟蓝图最核心、也最不可告人的秘密。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一个字。喻燕也屏息凝神,她虽知道配方成本近乎于零,但根源何在,她同样一无所知。
丁希旺脸上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微妙神情,那并非被戳破的慌乱,而更像是一种“果然会问到此节”的预料之中。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用这个简单的动作,为自己赢得了宝贵的思考时间,也无形中加重了众人期待的砝码。
放下茶杯,他脸上已经恢复了那种深不可测的从容,目光平和地迎向李秀芝,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秀芝同志这个问题,很有深度。”他开口了,声音不急不缓,带着一种引导式的口吻,“关联……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这个模棱两可的开场,立刻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野鹤湖,钟灵毓秀,是我们仙水镇的瑰宝。”他再次将众人的视线引向窗外那汪湖水,话语中充满了对自然的敬畏,“它的水质清冽甘醇,本身就已远超普通水源。我们的成功,离不开这片水土的滋养。从某种意义上说,野鹤湖的灵秀之气,是我们一切事业的起点和温床。”
他巧妙地肯定了野鹤湖的价值,却将“神秘”替换成了“灵秀之气”这种更抽象、更难以证伪的概念。
“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而专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真正的核心,不在于湖,而在于‘这里’,在于我们如何‘理解’和‘运用’这片天地赋予我们的资源。”
他停顿了一下,让“理解”和“运用”这两个词重重地落在每个人心里。
“我所掌握的,并非一个简单的化学方程式。它更像是一种……嗯,一种‘活化’与‘赋能’的技艺。”他选用着词汇,听起来高深莫测,“是通过特殊的方法,将某种‘活性’或者说‘生命能量’,导入到最普通的水中。这个过程,需要极苛刻的内在条件与精神专注,其原理涉及到了能量场、生物信息印记等前沿领域,非常复杂,难以用常理解释。”
他这番话,听起来充满了“能量场”、“生物信息印记”这类似是而非的科学词汇,既显得高大上,又有效地避免了任何具体的、可被验证的细节。他将儿子的“神操作”和自身的“意识力量”,包装成了某种玄妙的“个人技艺”。
“所以,你问我是否与野鹤湖的神秘有关?”丁希旺看向李秀芝,最终给出了一个看似明确,实则空洞的结论,“野鹤湖提供了最佳的环境‘场域’,而我的‘技艺’,则是激活这个场域,并将普通水转化为‘活水’的关键。二者相辅相成,共同构成了我们独一无二、无法复制的核心竞争力。不过,可以稍微吐露一点的是,为了海内外市场的稳定发展,我将会对配方进行改良,会添加许多特殊成分。”
他绝口不提“洗手”二字,更将“自来水”模糊为“普通的水”,把整个过程描绘成一种依赖他个人、依赖特定环境的“玄妙技艺”。
说完,他不再给李秀芝或其他任何人继续追问“技艺”具体细节的机会,目光转向全场,语气变得斩钉截铁:
“至于这技艺具体是什么,请原谅我无法在此详述。这不仅是商业机密,更涉及到一些目前尚无法公开研究的领域。大家只需要明确一点:除了在我主导下的仙水鱼基地,地球上任何其他地方,任何人都无法复制出真正的‘仙水’!这就足够了!”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直接关闭了深入探讨的大门。
众人虽然心中仍有好奇的猫爪在挠,但丁总已经将配方拔高到了“商业机密”和“未知领域”的双重高度,谁还敢、谁还能继续追问?他们只能将这份不可思议归结于丁总个人的“神通”与野鹤湖的“地灵”,并在这种神秘构建的绝对壁垒前,彻底信服于他所描绘的帝国蓝图。
李秀芝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更多的疑问咽了回去。她看着丁希旺那笃定而深邃的眼睛,明白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真正的答案。或许,有些核心的秘密,本就只属于领导者一个人。
身为集团副总又兼任仙鲜鱼总公司经理的丁希盛,理理头绪,清清嗓子,“我有一个问题。如果按照你的设想,到时候国内外估计会有数亿万计的分公司。而我们不考察、不监督,也不出资,那如何了解他们是否赚钱了。退一步说,即使都能赚钱,那我们如何了解他们赚了多少钱?最终问题是,我们怎么去收取利润?”
丁希盛的问题,如同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宏伟蓝图之下最现实的肌理——利益如何分配,信任如何建立。这无疑是在场所有人心中的又一大疑问,会议室再次安静下来,目光在丁氏兄弟之间来回穿梭。
丁希旺听着堂弟的发问,非但没有丝毫为难,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个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沉稳笑容。他身体微微后靠,双手十指交叉随意地放在桌上,姿态放松,显示出强大的自信。
“希盛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实际,也很好。”他先是肯定了提问的价值,随即话锋如出鞘的利剑,直指核心,“但是,你的担忧,是建立在传统商业‘互相提防’、‘信息不对称’的思维模式上的。而我们的模式,从根本上,就颠覆了这种关系。”
他稍稍前倾,目光炯炯地扫过众人,声音清晰而有力:
“我们不需要像审计员一样,去查他们的账本!我们甚至不需要确切地知道他们每一分钱的进出!”
这话一出,众人皆露诧异之色。不看账,怎么分钱?
丁希旺不慌不忙,开始勾勒他设计好的游戏规则:
“首先,是‘定量’控制。我们的‘配方’供给,是与养殖水面严格挂钩的。我们会明确规定,并且通过技术手段保证,每亩水域,只能用固定剂量的配方,才能达到最佳效果。少一分,鱼品不达标;多一分,纯属浪费,毫无益处。”他伸出食指,强调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用了多少亩的水面,就需要从我们这里购买多少份的‘配方’!这是第一个硬指标,做不了假。”
“其次,是‘市场透明’。仙鲜鱼不是大路货,它一旦上市,以其独特的品质,必然定位高端市场,会有一个相对透明和稳定的价格区间。时间久了,某个区域、某种规模的养殖场,年销售额大致在什么范围,我们通过市场反馈和行业信息,完全可以估算个八九不离十。你想,一个声称年销售额只有三千万的养殖场,可能在我们设定的高端价格体系下,消耗掉对应五千亩水面的配方吗?逻辑上就不通!”
说到这里,丁希旺的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语气也变得斩钉截铁:
“所以,我们收取利润的方式,不是基于他们提供的、可能‘注水’的财务报表,而是基于我们掌握的这两个核心数据——‘配方消耗量’和‘市场公允价值’!我们会设定一个合理的、基于市场估算的‘预期利润基数’。”
他略作停顿,让这个新概念被众人消化,然后抛出了最终的、也是最具威慑力的手段:
“然后,就是‘诚信博弈’和‘终极否决权’。”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们会给出一个清晰的分成比例,比如,纯利润的五成。合作方按照这个比例,基于我们共同认可的‘预期利润基数’进行分成。”
“如果有人耍小聪明,”丁希旺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比如,同样的配方用量,在法国、在浙江,别人都能反馈给我一个亿,偏偏他那里,只肯承认赚了六千万,只愿意给我三千万。怎么办?”
他环视全场,目光如炬,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们不需要跟他打官司,不需要耗费精力去查账扯皮。我们只需要做一件事——拉黑!停止供应配方!”
这轻描淡写的“拉黑”二字,却像一声惊雷,在每个人心中炸响。
“诸位可以想想,”丁希旺摊开双手,语气变得意味深长,“用普通的饲料,养普通的鱼,一年辛苦下来,可能也就赚个几百万。而用了我们的配方,踏入仙鲜鱼这个行列,一年赚的就是数以亿计!这中间的差距,是天壤之别!”
“我们是他们的什么?”他自问自答,声音充满了力量,“不是简单的供应商,是他们的‘财神爷’!是点石成金的那根‘手指’!断了我们的配方,就等于断了他们的财路,把他们从亿万富翁打回原形!试问,有哪个正常的商人,会为了一点眼前的小利,去欺骗、去得罪能让自己持续赚取亿万财富的‘财神爷’?这个欺骗的代价,他们承受得起吗?”
丁希旺最后用一句话做了总结:“所以,不是我们求着他们分钱,而是他们必须用诚信,来维系住这条通往巨额财富的唯一通道!我们的底气,就在于我们掌握着他们无法替代、无法复制的核心命脉。在这种模式下,诚信,对他们而言,就是最划算的生意。”
一番话,逻辑严密,层层递进,既有精妙的规则设计,又有强大的威慑保障。丁希盛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脸上的疑虑尽消,取而代之的是对兄长这番谋划的钦佩。会议室里的其他人,也彻底明白了这盘棋的厉害之处——丁总不仅握着一张无敌的王牌,更制定了一套让所有参与者只能选择合作、不敢背叛的游戏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