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镂空的梨花木窗棂,在铺着锦毯的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督公府的花厅内,紫檀木嵌螺钿的八仙桌上,早已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早膳。
缠枝莲纹的官窑瓷碗里,是熬得米粒开花、香气袅袅的碧梗米粥;一旁的白玉碟中,码放着晶莹剔透的虾饺皇,薄如蝉翼的皮子下透出粉嫩的虾仁;还有小巧的金丝烧麦、酥脆的千层油糕、几碟酱菜并一盅显然炖煮了许久的冰糖燕窝。
食色诱人,寻常人见了难免食指大动。然而,坐在下首的沈怜星却如同坐在针毡上。
她低垂着眼眸,视线只敢落在自己面前那方寸之地,连呼吸都刻意放得轻缓。
花厅内静得可怕,只能听到她自己极力压抑的、细微到几乎不闻的咀嚼声,以及碗筷偶尔相碰时,那被她迅速控制住的、微乎其微的脆响。
她甚至不敢去夹离自己稍远的菜品,只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前那碟清淡的酱瓜和眼前的米粥,动作僵硬,每一口吞咽都像是在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
主位之上,宫寒渊一身墨色常服,衬得面容愈发俊美苍白,却也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
他姿态优雅地用着膳,银箸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精准地夹起食物,无声送入口中。
他并未看向沈怜星,甚至连眼风都未曾扫过,可他仅仅是存在于此,本身就如同一种无形的威压,让这满室暖香和精致肴馔都失了味道,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
侍立在旁的丫鬟太监们更是屏息凝神,如同泥雕木塑,连衣料的摩擦声都几不可闻。
站在沈怜星身后的桃花,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她看着自家小姐那副食不知味、惊弓之鸟的模样,心下酸楚又焦急,忍不住借着布菜的机会,将一碟沈怜星平日还算喜欢的、做成芙蓉花形状的细点往她面前稍稍推了推,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劝慰:“小姐,用些点心吧,仔细身子。”
沈怜星却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了一下,飞快地瞥了那点心一眼,随即更加低下头去,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她不敢,她怕任何一丝对特定食物的偏好,都会引来他新一轮的、不可预测的“关注”和“赏赐”。
那连续一个月的樱桃肉,早已成了她味蕾和心头的噩梦。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用膳的宫寒渊,忽然放下了银箸,发出轻微的“嗒”的一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花厅里不啻惊雷,让所有人心头都是一紧。
他并未看向任何人,只是拿起手边的素白绸巾,慢条斯理地拭了拭嘴角,目光似乎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淡淡开口,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这府里的厨子,手艺是越发退步了。”
侍立的大太监连忙躬身,诚惶诚恐:“督公息怒,奴才这就去……”
“不必了。”宫寒渊打断他,目光终于转向了始终低着头的沈怜星,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沈怜星瞬间绷紧了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