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雨中擦肩的低语羞辱,如同附骨之疽,依旧缠绕在沈怜星的心头。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蛛网层层包裹的猎物,每一次自以为安全的喘息,都不过是猎手给予的短暂错觉。
而那位端坐于网中央的猎手,显然并未失去逗弄的兴趣。
这日午后,秋阳惨淡,墨韵轩内药香袅袅。
沈怜星正小心翼翼地将几味需避光储存的珍贵药材收入紫檀木匣,赵伯那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又一次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院门口,带来了新的“指令”。
“沈医女,督公书房墨锭不佳,影响批阅,劳烦您即刻前往,研墨伺候。”
赵伯的声音平稳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被派研墨?沈怜星捻着药材的手指猛地一颤,一颗晒干的灵芝险些掉落。
这已不是简单的越矩,而是近乎折辱的驱使!他到底要将她的尊严践踏到何种地步?
“赵伯,”她强压着心头翻涌的屈辱和恐惧,声音微哑,“研墨乃书童之责,民女粗手笨脚,只怕……”
“督公惯用松烟古墨,非心细如发、腕力沉稳者不能控其浓淡。”
赵伯打断她,理由冠冕堂皇,堵死了她所有退路,“府中上下,唯医女曾侍弄药材,指掌灵敏,最为合适。督公已在等候,请。”
“最为合适”四个字,像冰锥刺入沈怜星耳中。
她闭了闭眼,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沉默地放下药材,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裙,她跟着赵伯,脚步沉重地再次迈向那座如同巨兽蛰伏的主院书房。
踏入书房门槛的瞬间,那股混合着陈年墨香、冷冽檀香以及无形威压的气息便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宫寒渊端坐于巨大的紫檀木书案之后,玄色蟒袍衬得他面容愈发俊美冷冽。
他正执朱笔批阅着一份奏报,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肃杀之气,仿佛笔下决定的便是千百人的生死。
听到脚步声,他并未抬头,甚至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只是用那蘸满了朱砂、殷红如血的笔尖,随意点了点书案一侧早已备好的松烟墨锭和一方歙砚。
沈怜星依言走到书案旁,挽起素色衣袖,露出一截纤细脆弱的皓腕。
她拿起那枚沉实冰冷的墨锭,注入清水,开始沿着砚台边缘,缓缓地、一圈接一圈地研磨起来。
动作尽可能轻缓,生怕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惊扰了这尊煞神。
然而,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干扰。她离他太近了,近到能看清他执笔时微微凸起的腕骨,能闻到他身上那独特而危险的冷香,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时带起的、几乎微不可察的气流。
书房内死寂无声,只有墨锭摩擦砚台的沙沙声和他翻阅纸张的窸窣声,交织成一张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大网。
沈怜星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脊背挺得笔直,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变得极其艰难。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那看似全神贯注于公务的视线,偶尔会如同冰冷的刀锋,在她研墨的手腕、低垂的脖颈上极快地掠过,不带任何情绪,却足以让她遍体生寒,心跳如擂鼓。
他就像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而她,正站在那最危险的边缘,等待着不知何时会降临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