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督公府已三日。
这三日,沈怜星过得可谓谨小慎微,除了例行去书房整理医案,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墨韵轩,几乎足不出户。
她刻意避开任何可能与宫寒渊单独相遇的机会,那日侧门暮色下他看似随意却令人心惊的等候,如同一个烙印,让她心有余悸。
然而,母亲嫁妆中几间位于城南的铺子交接在即,新换的掌柜遇到些棘手旧账,需她亲自出面定夺。
踌躇良久,她终究还是硬着头皮去向宫寒渊请示。
书房内,他正批阅公文,听闻她的来意,笔尖未停,只淡淡应了一声:“准。带上赵刚。”
没有多余的问询,没有刻意的刁难,爽快得让她有些意外,却也让她更加不安。
他越是这般“好说话”,她越是觉得那平静水面下暗流汹涌。
带着赵刚和两名护卫,沈怜星在外奔波了一整日,总算将铺子的琐事初步理清。
暮色四合时,马车才晃晃悠悠地驶回督公府所在的街道。
连日来的疲惫让她有些昏昏欲睡,但当马车逐渐减速,最终停稳时,她还是立刻警醒过来,深吸一口气,准备面对那高墙内的压抑。
桃花先一步跳下马车,转身欲搀扶她。
沈怜星弯腰探出车厢,目光习惯性地望向那平日里悄无声息的侧门——这一望,她的动作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倒流,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暮色深沉,府门前悬挂的灯笼已然点亮,晕开一圈昏黄的光域。
而在那光与暗的交界处,那道熟悉的、挺拔的玄色身影,又一次赫然立在门前!
不是倚靠,不是路过,他就那样静静地、正面朝着马车方向站立着,如同一位等待晚归家人的……主人。
灯笼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使得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更添了几分幽深难测。
压力骤增,心中惊惧!怎么会?!他怎么又在这里?!
上一次,尚可勉强解释为巧合,或是他一时兴起的举动。
可这一次呢?她分明是因公外出,且有他亲口的准许和派的护卫!
他为何还要……再次等候在此?一次是巧合,两次呢?
沈怜星只觉得头皮发麻,一种比上次更甚的恐慌攫住了她。
他到底想做什么?这种超乎常理、反复出现的“等候”,绝非他这等身份之人会做的无聊之事。
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意图?是监视?是警告?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更深的筹谋?
“督……督公。”
她几乎是凭借着本能,踉跄着下了马车,屈膝行礼,声音干涩发紧,连头都不敢抬。
她能感觉到他那道沉甸甸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如同实质,让她无所遁形。
宫寒渊看着她那副惊弓之鸟的模样,眸色深沉,依旧没有立刻说话。
晚风吹过,拂动他玄色蟒袍的衣角,带来一阵凛冽的气息。
片刻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在暮色中听不出喜怒:“回来了。”
“是。”沈怜星低垂着头,盯着自己裙摆下微颤的鞋尖。
“事情办得如何?”他像是随口问起,仿佛真的只是在关心她外出的公务。
“回督公,已……已初步处置妥当,多谢督公关怀。”
她小心翼翼地回答,心中却警铃大作。他何时会关心这等微末小事?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数息,似乎在她略显疲惫的眉眼和沾染了少许尘土的裙裾上扫过,最终,他侧身让开道路,语气平淡无波,“进去吧。”
“是。”沈怜星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低着头,加快脚步从他身侧掠过,匆匆跨入了那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府门。
直到走出很远,她仍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如影随形地钉在自己的背上,冰冷而专注。
这一次,她再也无法用“巧合”或“意外”来说服自己。
宫寒渊接连两次在她归府时“恰好”出现在门口,这绝非偶然。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惊惧和深深的困惑,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他这般举动,究竟意欲何为?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前路似乎被一片更浓的迷雾所笼罩,而那迷雾的中心,便是那个心思深沉如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