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平稳行驶,沈怜星靠在车厢壁上,心中思绪纷杂。
离侯府越远,那种凭借外力支撑起来的强势感便渐渐消退,而对即将再次面对宫寒渊的忐忑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细微的期待感,开始交织攀升。
他这次召她回来,究竟所为何事?是真的有“要事”,还是……只是他一时兴起?想起离府前他那近乎“体贴”的安排和赠药,再联想到更早之前马车里的羞辱与逼迫,沈怜星只觉得那个男人的心思,比最深奥的医经还要难以琢磨。
暮色渐沉,秋日的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给京城鳞次栉比的屋顶都镀上了一层暖光。
马车终于缓缓驶入了那条熟悉的、肃静的街道,督公府的轮廓在暮色中显得愈发巍峨而森严。
然而,当马车在府门前停稳,沈怜星在桃花的搀扶下踏出车厢时,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她瞬间怔在了原地,呼吸都为之一滞。
督公府那两扇沉重的朱漆大门洞开着,门前石阶上,一道玄色的身影正负手而立。
是宫寒渊。他竟然……站在府门外?
暮色四合,天光渐暗,府门前悬挂的气死风灯尚未点燃,只有天际最后一抹余晖勾勒出他挺拔如松的身姿。
玄色蟒袍在晚风中衣袂微拂,衬得他面容愈发俊美如玉,也愈发清冷孤寂。
他并没有看向马车方向,而是微微仰头,望着天际那最后一缕即将被夜幕吞噬的霞光,侧脸线条在朦胧光线下显得有些柔和,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
他站在那里,不像是权倾朝野、令人闻风丧胆的东厂督公,倒更像是一个……在暮色中静静等待着什么归人的寻常男子。
回到府门,见他独立,暮色之中,宛若等待。沈怜星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随即又剧烈地鼓动起来。
她从未想过,会看到这样一幕。
他是在……等她吗?这个念头荒谬得让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可他为何会恰好站在这里?督公府门禁森严,他平日出入皆有仪仗,何曾需要他亲自立于门首?
赵刚和护卫们早已无声地退至一旁,垂首肃立。
桃花也下意识地松开了搀扶沈怜星的手,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宫寒渊缓缓转过身来。
暮色中,他的眸光深邃如同浸透了夜色的寒潭,直直地望向刚刚下车、犹自带着旅途风尘和一丝惊愕的沈怜星。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在刹那间凝固。
晚风吹过,带来庭院中黑竹叶片的沙沙声响,更衬得此刻的寂静有些微妙。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仿佛要将她这几日不在府中的模样看个仔细。
沈怜星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方才那片刻因他孤寂身影而产生的异样情绪瞬间被熟悉的紧张取代,她慌忙低下头,屈膝行礼:“民女……参见督公。”
宫寒渊依旧没有立刻说话,目光在她低垂的脖颈和微微颤动的睫毛上停留了片刻,才淡淡开口,声音在暮色中显得有些低沉:“回来了。”
简单的三个字,听不出喜怒,却仿佛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确认?
“是。”沈怜星低声应道,心中充满了巨大的问号,却不敢多问。
“进去吧。”
宫寒渊终于移开了目光,转身,率先迈步踏入了府门,玄色的身影很快融入府内渐浓的暮色中。
沈怜星直起身,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府门,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越发强烈。
他方才……真的只是在看夕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