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日的傍晚,沈怜星终于绣完了第三十只香囊——一只极其复杂的、模仿瑞兽貔貅造型的香囊,内置了据说是督公亲自指定的、一种气味颇为奇特的混合香料。
当最后一针落下,打好结,剪断丝线时,她几乎虚脱般地瘫软在椅子里,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
案几上,三十只香囊整齐排列,花色、造型、绣纹、香料各异,虽然仔细看去,后面一些的做工难免因赶工而略显粗糙,但总体上,她已竭尽全力。
桃花看着那堆成果,几乎要喜极而泣:“小姐,完成了!终于完成了!”
沈怜星苍白憔悴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浅笑。
这十天,她几乎是不眠不休,整个人瘦了一圈,眼下的青黑浓得吓人,指尖更是布满细小的针眼和薄茧。
她小心翼翼地将三十只香囊收入一个锦盒中,仿佛完成了一项无比艰巨的使命。
至少,可以暂时喘口气了。然而,她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次日,当她强打着精神,将那盒沉甸甸的香囊交给前来收取的小太监时,心中甚至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或许,督公会因此“满意”一段时间,不再找她麻烦。
小太监面无表情地接过锦盒,检查了一番数量,然后,在沈怜星逐渐僵硬的目光中,又递出了一张新的、同样写满字的笺纸。
“沈医女,督公对您如期完成香囊,甚为……‘嘉许’。”
小太监的声音平板无波,将那“嘉许”二字说得毫无温度,“故,新令如下:命您依此三十香囊之色、之纹、之寓意,亲手缝制与之相配套的衣裳三十件。尺寸……督公已命人量好,在此。期限,一月。”
仿佛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沈怜星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桃花惊呼一声,连忙扶住她。
“衣……衣裳?三十件?”
沈怜星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看向那张新的笺纸,上面果然罗列着与三十只香囊对应的服装要求,从外袍到里衣,从款式到配色,极其详尽!
甚至连尺寸都……都量好了?他何时量的?她竟一无所知!
一股冰凉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微弱的轻松。
香囊方交差,新令制衣来!
这根本不是结束,而是又一轮、更加繁重、更加匪夷所思的折磨的开始!
一个月,三十件衣裳!
这比香囊的制作难度大了何止数倍!裁剪、缝合、刺绣……每一道工序都极其耗时费力!
小太监仿佛没有看到她瞬间惨白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形,将尺寸单和布料清单(又是一大堆!)放下,躬身道:“督公言,望医女再接再厉,莫负‘厚望’。”
说完,便捧着那盒凝聚了沈怜星十天心血乃至健康的香囊,转身离去。
沈怜星僵立在原地,看着那张新的命令和堆积如山的制衣材料,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凉了。
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愤怒,去质问,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荒谬感。
他到底想干什么?把她活活累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