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怜星在锦瑟院并未等来热水和饭食,等来的却是柳氏身边的大丫鬟抱琴。
“大小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抱琴语气还算恭敬,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打量。
该来的总会来。
沈怜星整理了一下衣裙,神色平静地跟着抱琴前往柳氏所居的“锦绣阁”。
与锦瑟院的破败截然不同,锦绣阁内暖香扑鼻,陈设奢华,一应家具器物无不精致。
柳氏正端坐在主位的紫檀木雕花椅上,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杯盖。
她今日穿着一身绛紫色缠枝牡丹纹的锦缎衣裙,头戴金钗,妆容精致,俨然一派侯府主母的雍容气度。
见到沈怜星进来,柳氏放下茶盏,脸上堆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担忧的笑容:“怜星回来了?快坐。一路辛苦了吧?瞧瞧,这才几年光景,竟出落得这般标致了,真是我见犹怜。”
她语气亲热,仿佛真心关怀。
沈怜星依礼福了一福,在下首的绣墩上坐下,语气疏淡有礼:“劳柳姨娘挂心。”
一声“柳姨娘”,让柳氏脸上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仿佛毫不在意:“你这孩子,还是这般见外。如今你奉诏入宫,可是我们侯府天大的荣耀。只是……”
她话锋一转,露出忧色,“宫里不比外边,规矩大,贵人多,一言一行都需谨慎。太后凤体欠安,连太医们都束手无策,你这……唉,姨娘是担心你啊。”
她这话,明着是关心,暗地里却是在敲打沈怜星,提醒她宫中险恶,太后的病棘手,她此去凶多吉少。
沈怜星抬眸,目光平静地看向柳氏,唇角微勾:“姨娘多虑了。怜星虽不才,也知谨守本分。太后洪福齐天,自有神明庇佑。怜星入宫,不过是尽一份绵薄之力,听从安排罢了,不敢有丝毫懈怠僭越之处。”
她回答得不卑不亢,既点明了自己会守规矩,又暗指能否治好太后并非她所能决定,将柳氏隐含的指责轻轻挡了回去。
柳氏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随即又笑道:“你明白就好。说起来,这次你能得此机遇,也是因你在庄子上行医积下的善名。可见做人哪,还是要心存善念,广结善缘才是。”
她意有所指,仿佛在说沈怜星如今能“攀上高枝”,还得感谢她柳氏当年的“成全”(将她们赶到庄子)。
沈怜星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淡然:“姨娘教诲的是。怜星在庄子清修,不过是遵循母亲教导,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从未敢奢求什么。倒是侯府在姨娘打理下,愈发兴旺,令人钦佩。”
她四两拨千斤,既点明了自己在庄子的“清修”是拜谁所赐,又“恭维”了柳氏持家有方,暗讽她挥霍无度。
柳氏被噎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
她发现,眼前这个沈怜星,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任由她拿捏搓揉的小女孩了。
这份沉稳和气度,让她感到一丝不安和更深的嫉恨。
“你能如此想,自是最好。”
柳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下了逐客令,“时辰不早了,你也回去早些歇息吧。明日入宫的一应事宜,我已命人准备妥当。望你好自为之,莫要……丢了我们永安侯府的脸面。”
最后一句,带着明显的警告。
“怜星谨记。”沈怜星起身,再次福了一礼,神色依旧平静无波,“怜星告退。”
看着她挺直脊背、从容离去的背影,柳氏猛地将茶杯顿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脸上的笑容瞬间被阴狠取代。
“小贱人,看你还能得意几时!宫里,自有你的好果子吃!”她咬牙切齿地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