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余音未散，紫霄宫广场已腾起三丈高的火环。擂台由九块黑曜岩拼合而成，表面刻满镇压符文，此刻正随着火焰灼烧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叶无痕踏阶而上，靴底碾过一块焦裂的石板。他没有看对面的人，只是将左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发烫——那是本源之瞳在无声运转的征兆。
萧红绫站在另一端，披风上的星辰黯淡了一角。她抬手时动作迟滞了半息，掌心翻转，一道赤红火流升腾而起，却在半空扭曲变形，颜色由红转紫。
叶无痕瞳孔微缩。
那不是九霄天火应有的色泽。火焰中浮现出细密纹路，像是某种封印被强行撕开后的裂痕，火舌舔舐空气时竟发出低语般的嗡鸣。
“你来了。”萧红绫开口，声音平稳，可尾音却带着一丝不属于她的拖长颤音。
叶无痕不动声色，右手悄然抚过腰间噬魂链。链节轻响，一圈极淡的黑气绕腕而过，随即隐没。他记得半个时辰前，这串链子还在轻轻震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遥远的召唤。
“比武规则很简单。”执事长老立于高台，手中令旗一挥，“生死不论，败者离台。”
话音落下，萧红绫骤然出手。
紫焰如箭矢般激射而出，在空中分裂成九道弧线，封锁所有退路。火焰未至，叶无痕便觉识海一阵刺痛，像是有根针沿着神经游走。他猛然睁眼，本源之瞳瞬间锁定那团火焰核心——三道扭曲的因果线缠绕其中，源头直指藏书阁深处某处密室。
心魔之主。
他早该想到。上一场对决后，萧红绫曾短暂昏迷，手腕内侧留下一道月牙形印记，如今已被袖袍遮住。而此刻她的眼神虽清明，呼吸节奏却与平时相差七分之一息，正是神魂被外力牵引的征兆。
紫焰逼近面门，叶无痕不退反进，左手迎着火流抓去。
火焰撞入掌心，并未燃烧皮肉，反而如活物般缠绕上来，顺着经脉向上侵蚀。他咬牙催动本源之力，将入侵能量死死压制在臂弯处。与此同时，右脚重重踏地，祖龙虚影一闪而出，龙尾横扫，将剩余火焰震散。
“醒过来。”他盯着萧红绫，声音压得极低，“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你自己。”
萧红绫嘴角扬起，那笑容却不达眼底。“你说错了。”她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凝聚出一朵跳动的紫炎花，“我才是最真实的她。那个怕黑、依赖你的女人，不过是软弱的幻象。而我——才是她不敢面对的全部。”
叶无痕眼神一沉。
这是典型的侵蚀手法。心魔之主擅长放大宿主内心阴暗面，再以虚假人格取而代之。但这一次不同，对方不仅操控了意识，还将自身残识融入圣女体内的天火本源，形成共生状态。若强行剥离，必然重创萧红绫的灵基。
擂台边缘已有弟子察觉异样，纷纷后退。高台上几名长老交换目光，有人已悄然掐诀，准备启动禁制。
不能再拖。
叶无痕突然向前一步，伸手扣住萧红绫手腕。对方猛地挣扎，紫焰自肩头炸开，却被他用噬魂链缠住手臂，硬生生拉近。
“闭眼。”他低声喝道。
萧红绫瞳孔剧烈收缩，嘴唇颤抖了一下，终究还是闭上了双眼。
就在这一瞬，叶无痕左眼泛起猩红暗芒，九重漩涡悄然浮现。他不再压制体内奔涌的本源之力，任其逆冲识海，与祖龙烙印共鸣。眉心剧痛，那一滴蕴含前世记忆的血珠再度浮现，悬于双目之间。
火焰中的低语骤然增强：“你以为你能救她？三天后，她会死在我手里，和前世一样！”
是心魔的声音。
但这一次，叶无痕听出了破绽——那声音并非来自远方，而是从火焰内部直接传出。说明分身已然实体化，寄居于天火之中。
机会只有一次。
他松开右手，任噬魂链滑落，同时左手五指张开，对准那团紫焰核心。本源之瞳全力运转，九重漩涡高速旋转，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自瞳中爆发。
紫焰剧烈扭曲，如同被无形巨口吞噬，整团火焰连同心魔分身一同被拽向叶无痕左眼。心魔发出尖啸，火焰中浮现出无数张扭曲面孔，皆是叶无痕过往斩杀之敌的残念，此刻却被拼凑成新的意志。
“你逃不掉的……情劫必应，因果难违！”
最后一句诅咒尚未消散，整团火焰已尽数没入瞳中。叶无痕身体一晃，喉头涌上腥甜，强行咽下。眉心那道紫纹一闪而逝，最终沉入皮下。
萧红绫软倒在他怀中，脸色苍白，唇角渗出一缕紫血。叶无痕迅速探指按在她命门，输送一丝本源之力稳住心脉。她的胎记正在发烫，像一块烧红的铁贴在肌肤上。
高台之上，执事长老脸色大变。“刚才那是什么火焰？为何从未见过？”
“快查因果录！”一名长老急声道，“若有异种邪火污染圣女，需立即上报宗门执法堂！”
叶无痕抱着萧红绫站直身体，目光扫向藏书阁方向。那里有一扇窗棂微微晃动，帘幕后似有铃铛轻晃了一下，声音极细，却被他敏锐捕捉。
不是错觉。
心魔之主的确留下了后手。那铃音频率与萧红绫的修为波动完全同步，像是某种定时唤醒的信号。
他低头看向怀中人，手指轻轻擦去她唇边血迹。这一战看似结束，实则才刚刚开始。
擂台上焦痕蔓延，几缕未熄的紫焰余烬仍在地面缓缓爬行，像某种生物留下的轨迹。一名弟子靠近查看，刚伸出手，那灰烬突然跃起，附着在他指尖，瞬间烧穿皮肉，直抵骨髓。
惨叫响起时，叶无痕已抱着萧红绫跃下擂台。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无人敢阻拦，也无人敢直视他的眼睛——那只左眼深处，似乎还残留着未散的漩涡光影。
药谷方向传来一阵药香随风飘来，混杂着一丝腐叶气息。他知道那里有一处秘窟，常年不见阳光，适合藏匿残魂。而此刻，那股气味里多了一丝极淡的铃音回响，与方才藏书阁中的波动如出一辙。
他脚步未停，穿过广场中央的青铜鼎，足尖轻点地面，借力腾身。风掠过耳畔，吹动他染霜的发梢。
怀中之人忽然轻颤了一下，睫毛微动，似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