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指尖的血还在滴，一滴一滴落在青石上，声音比心跳还清晰。那股从胸口炸出来的炽热气息已经沉下去了，可识海深处那片被本源之力层层裹住的区域，仍在微微震颤，像有东西在里头翻身。
他没动，也不敢动。
叶南天站在三丈外，折扇垂着，嘴角那抹笑裂开了一道缝，眼神却冷得像冰窟底的石头。空气凝得发沉，连呼吸都像在拉锯子。
叶无痕缓缓抬起左手，掌心剑纹已经愈合，新生的皮肤下浮着一片龙鳞状的印记，泛着极淡的金光。他盯着那光，没看叶南天，反而将目光投向异空间中央——那里，一具枯骨静静悬浮，披着残破战甲，胸膛插着半截玄冰长枪。最刺眼的是咽喉处，六道环形疤痕盘绕如蛇，皮肉焦黑，像是被什么东西活活啃过。
和叶沧溟的一模一样。
也和叶南天的一模一样。
他喉头一紧，本源之瞳悄然开启。视野瞬间染上猩红，九重漩涡在瞳孔深处缓缓旋转。他看见那具遗骸体内残存的魂力正以极慢的速度逸散，每一道都缠着记忆碎片，像被风撕碎的纸片，飘忽不定。
必须拿到。
他动了。
左脚刚踏出一步，地面轰然裂开，三根漆黑锁链破石而出，直扑手腕脚踝。链身刻满古纹，一碰就渗出黑雾，腐蚀空气。
叶无痕左手掌心一旋，吞噬之力瞬间爆发。锁链撞上那股无形吸力，当场扭曲，能量被抽成细流，顺着经脉倒灌进体内。他脚步没停，继续向前。
“你不是叶家人。”叶南天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钉子一样凿进耳朵，“你背的，是别人的命债。”
叶无痕没理他。
第二步落下，又是五根锁链破地，角度刁钻，封住退路与侧身空间。他右掌虚按，吞噬之力转为推力，将一根锁链猛地抽向另一根，撞击瞬间引爆残余能量，炸出一条缝隙。他侧身掠入，逼近遗骸三丈内。
“你不该来。”叶南天冷笑，“你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
这一次，叶无痕抬头了。
他直视叶南天，瞳孔里的九重漩涡转得更快，龙瞳纹路爬满眼白。他右手缓缓抬起，对准遗骸胸甲，五指张开。
本源之瞳，全力开启。
吞噬之力如潮水般涌出，缠上那具枯骨。一瞬间，无数记忆碎片被强行抽出，化作黑红乱流冲进识海。
画面炸开——
二十年前，叶家祖殿。
夜雨倾盆，雷光撕裂天幕。初代家主站在殿心，战甲染血，右手紧握折扇，左手插着一柄玄冰长枪。他对面，叶南天一身素袍，嘴角含笑，手中折扇缓缓展开，扇面《万灵吞噬图》蠕动如活物。
“你早该死了。”初代家主咳出一口血，“那场魔劫，你本该死在龙冢外。”
叶南天轻摇头：“我死了，谁来接你的位？”
话音落，折扇猛然合拢，扇骨发出龙吟。一道黑影从扇中窜出，缠上初代家主脖颈。六道环形疤痕瞬间浮现，皮肉翻卷，鲜血顺着纹路流下。
初代家主怒吼，玄冰长枪刺出，却被叶南天侧身避开。下一瞬，叶南天已贴到他背后，右手掐住他咽喉，左手折扇抵住心口。
“从今日起，”他贴着家主耳朵低语，“我才是叶家真正的血脉。”
扇骨刺入胸膛，魂魄被一点点抽离，化作黑雾灌入扇中。初代家主双膝跪地，眼睁着，直到最后一刻，还在死死盯着叶南天咽喉——那里，六道疤痕正缓缓蠕动，像活物在吞咽。
画面戛然而止。
叶无痕猛地抽手，右手五指发抖，掌心全是冷汗。他喘着气，识海像被刀割过，神识撕裂般的痛楚让他眼前发黑。可他咬住了舌尖，硬是没倒。
他看清了。
叶南天不是继承者，是篡位者。他杀了初代家主，夺了折扇，用亡魂和血脉喂养封印，一步步把自己变成“正统”。
而那六道环形疤痕……不是伤痕，是烙印。是血脉被篡改的印记。
叶无痕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掌心血迹未干，龙鳞印记还在泛光。他突然想起什么——二十年前那夜，他明明已经死在龙冢，神魂被囚百年才逃出。可刚才的记忆里，初代家主倒下时，眼角余光扫过殿角阴影——
那里站着一个少年，面容模糊，却穿着他前世的玄色劲装。
是他。
他亲眼看着一切发生。
可那时的他，根本不是重生归来，而是……被某种力量拉回了过去？
他脑子嗡了一声，还想再探遗骸，忽然全身一僵。
地面震动。
七根古老锁链从四面八方破出，链头泛着暗红血光，速度比之前快了十倍。他刚要催动吞噬之力，却发现经脉空荡——刚才强行抽取记忆，耗尽了最后一丝真气。
锁链穿肩而过。
两根贯穿琵琶骨，一根锁住腰椎，其余缠住四肢，狠狠往地面一拽。他膝盖砸地，青石裂开蛛网状的缝。鲜血顺着锁链往下淌，一滴一滴，染红脚下的石面。
叶南天走了过来。
脚步很轻，折扇轻点地面，每一步，锁链就收一分。叶无痕被提着头颅抬起，视线被迫对上那双眼睛。
“你知道得太多了。”叶南天说。
叶无痕没说话。他喉咙发紧，血顺着嘴角流下，滴在锁链上，发出“嗤”的轻响。
“你以为吞噬一点记忆，就能改变什么？”叶南天俯身，扇尖挑起他下巴，“你连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都不清楚。”
叶无痕盯着他，瞳孔里的漩涡还在转，却越来越慢。
他知道叶南天在怕。
怕他体内的东西，怕那道赤金色的龙息，怕那片被封印的意识。可他现在动不了，连指尖都抬不起来。
“二十年前，你就不该出现在那里。”叶南天低声说，“那是命运的裂缝，你本不该穿过。”
叶无痕忽然笑了。
一口血喷在叶南天脸上。
叶南天没擦，只是静静看着他，眼神冷得像能冻住灵魂。
锁链再次收紧，叶无痕肩骨发出碎裂声。他低着头，血顺着发丝滴落，砸在青石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可他的右手，还在动。
五指蜷缩，指甲抠进掌心，一缕极细的吞噬之力，顺着锁链逆流而上，悄无声息地探向叶南天脚下的地面。
就在那股力量即将触底的瞬间——
叶南天折扇一挥，扇骨龙吟大作。
地面轰然塌陷，锁链连同叶无痕一起被拖入地底。黑暗吞噬了最后一丝光，只留下青石上那一片未干的血迹，还在缓缓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