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三皇子府的书房内，烛火再次摇曳至深夜。
萧承睿面前的桌案上，除了那封令他寝食难安的密信，又多了一样东西——几片颜色暗沉、边缘焦黑，似乎是从某种衣物上撕扯下来的布料碎片。
碎片被装在一个普通的木盒里，由他派去监视乌蒙在京城几个可疑落脚点的暗卫“意外”发现。
发现地点，是南城一处早已废弃的土地庙，据暗卫回报，那里近期似乎有人活动的痕迹，且残留着与密信上相似的、南疆特有的腥甜气息。
而这几片布料，经过府中懂行的老嬷嬷辨认，确认是宫中赏赐给几位皇子及其近侍特有的“云水缎”，因其织法特殊，流出的数量极少，极易追溯来源。
更关键的是，布料上浸染了一种难以清洗的、带着微弱异香的药水痕迹，经府医初步判断，这药水的作用是……防腐，并带有微弱的迷惑心神之效。
云水缎……防腐迷神药水……南疆气息……废弃土地庙……
这几个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了一个让萧承睿心底发寒的可能——乌蒙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不仅暗中与京城其他势力（可能拥有云水缎）有所接触，更在秘密进行着某些需要“防腐”和“迷惑心神”的、见不得光的勾当！
这勾当，是否就与那“血魄融灵”之术有关？！
“砰！”
萧承睿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笔墨纸砚一阵乱跳！
他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它疯狂滋长！
乌蒙！他果然有事瞒着自己！
“殿下息怒！”跪在地上的暗卫首领低声道，“属下已加派人手，严密监控那处土地庙及乌蒙所有已知的联络点。只是……乌蒙少主行踪诡秘，身手高超，我们的人不敢靠得太近，以免打草惊蛇。”
“废物！”萧承睿怒斥一声，但理智尚存。
他知道暗卫说的是实情，乌蒙及其手下确实不好对付。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坐回椅中，手指用力揉捏着眉心。
现在发怒无济于事，必须想办法弄清楚乌蒙的真实意图。
直接质问？
不行，在没有确凿证据前，这等同于撕破脸，他还没准备好承受与乌蒙及其背后黑巫族彻底决裂的后果。
暗中调查？进展缓慢，且风险极大。
或许……可以从别处入手？
萧承睿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几片布料上。
云水缎……这东西流出的范围有限。
他立刻唤来心腹，低声吩咐：“去查！近半年内，宫中赏赐出去的云水缎，除了本王这里，还有哪些府邸得到过？特别是……与南疆，或者与德妃娘娘娘家有关联的府邸！”
他必须弄清楚，乌蒙私下接触的，到底是哪一方势力！这关乎他的全盘布局！
就在三皇子府因几片布料而暗流汹涌之时，听雪苑内，楚曦正对着一盏孤灯，细细擦拭着“破障”匕首冰凉的刃身。
碧桃悄步走进，低声道：“小姐，阿丑传来消息，三皇子府的人正在暗中大肆调查云水缎的流向，特别是与德妃娘娘娘家有关的几家。”
楚曦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唇角勾起一抹预料之中的冷笑。
“看来，我们送去的‘小礼物’，他收到了，而且……很合他的心意。”
那几片布料，自然是她的手笔。
布料来自柳氏当初克扣她生母嫁妆时，偷偷昧下的几匹宫中赏赐，她让碧桃找出来，用《万毒秘典》中记载的一种特殊药水浸泡后，再由阿丑设法“遗落”在了那处裴寂提供的、乌蒙可能使用过的废弃据点附近。
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萧承睿的多疑，让他绝不会忽视任何蛛丝马迹。
云水缎的特殊性，以及那指向明确的药水痕迹，足以让他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乌蒙可能存在的“二心”。
“小姐神机妙算。”碧桃由衷佩服，随即又有些担忧，“只是，三皇子查来查去，若是查到我们头上……”
“他查不到。”楚曦语气笃定，“那几匹云水缎的来历，早已被柳氏做得干干净净，死无对证。至于药水，更是南疆秘传，中原罕见。萧承睿就算怀疑，也只会将目光锁定在乌蒙及其可能接触的其他势力身上。”
她放下匕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等待，并且……准备好下一次的‘礼物’。”
离间之计，如同熬鹰，需要耐心，更需要精准地把握火候。
不能操之过急，也不能放任不管。
她需要知道萧承睿接下来的反应，才能决定下一步该如何走。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猫头鹰啼叫——三长一短。
楚曦眸光一凛。这是阿丑传来的紧急信号！
碧桃也听到了，脸色瞬间紧张起来。
楚曦迅速走到门边，压低声音：“何事？”
门外，阿丑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与凝重，隔着门板传来：“主人，刚得到消息，乌蒙……似乎要离开京城！”
楚曦心中猛地一沉！“离开？去哪里？什么时候？”
“具体去向不明，但接应的人手和车马已在南城外集结，看样子很急，可能就在今夜或明晨动身！”
乌蒙要走？在这个关键时刻？是因为察觉到了萧承睿的怀疑？还是南疆那边出了什么变故？亦或是……他找到了更重要的“引”？
无数个念头在楚曦脑中飞速闪过。
乌蒙一旦离开，她之前的布局很可能前功尽弃！
必须阻止他，至少……要弄清楚他离开的原因！
她立刻转身，对碧桃道：“更衣！我要出去一趟！”
“小姐！太危险了！”碧桃惊呼。
“顾不了那么多了！”楚曦语气斩钉截铁，“快去！”
她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传递给裴寂！
只有东厂的力量，才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截住乌蒙，或者查明他离开的真相！
夜色深沉，危机再起。
乌蒙的突然动向，如同投入棋盘的变数，瞬间打乱了原有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