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是被一阵熟悉的香味唤醒的。锚点控制室的应急灯还亮着，陆叔却不知何时煮了锅木棉汤，铁锅里飘着几片嫩黄的木棉叶，撒了把海盐，正是外婆以前常煮的味道。“顾沉舟说你三天没好好吃饭了，” 陆叔把汤盛进搪瓷碗，碗沿还留着以前磕碰的缺口，“社区那边发了消息，张阿姨她们把你老房子的东西都收拾出来了，说等你回去拿。”
子库的临时防御暂时稳住，顾沉舟带着队员去海边检查渔船 —— 最近渔民总说雾里的渔网变脆，捞上来的鱼身上带着银灰色的细鳞，像极了孢意的痕迹。苏晚捧着热汤，指尖的淡金绿光芒慢慢褪去，突然想起小时候在外婆的院子里，也是这样的午后，木棉树的影子落在汤碗里，外婆说：“木棉汤暖，能扛住海里的寒气。”
她跟着陆叔回社区时，天刚擦黑。巷子里的灯都亮着，张阿姨正带着几个适配者在花坛边翻土，见她回来，手里的锄头都没放就迎上来：“晚晚，你看这孩子画的！” 邻居家的小宇举着蜡笔画，纸上是蓝色的海，飘着银灰色的小船，船帆上画着奇怪的纹路 ——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那纹路和孢意先锋的孢子舱图案一模一样。
“小宇说昨天在海边看见的，” 张阿姨的声音低了些，“最近社区里的适配者都还好，就是老陈总说他的月季花不对劲，叶子上总沾着像雾一样的东西，擦了又有。” 苏晚跟着去老陈家的院子，老陈正蹲在花池边，手里拿着棉布擦月季叶，叶子上的银灰雾一碰到棉布就散了，可棉布上却留下淡淡的痕迹，像极了子库监测到的孢意残留。
“这雾不伤人，就是怪得很，” 老陈叹了口气，“你外婆以前说，海边的雾要是带颜色，就得在门口摆盆木棉。” 苏晚看向院子门口，果然摆着一个旧花盆，里面是空的 —— 那是外婆以前种木棉苗的盆。
第二天一早，海边传来动静。渔民老李划着小渔船进了港，船桨上缠着半片银灰色的网，网丝一捏就碎。“昨天去远海捞鱼，刚撒网就碰见浓雾，” 老李蹲在码头边，手里拿着个陶碗，碗里盛着海水，水面上飘着几丝银灰，“这水不对劲，鱼碰到就翻肚子，只有木棉树附近的鱼没事。”
顾沉舟正在码头修渔船，听见动静就走了过来。他蹲下身，用手指沾了点海水，又摸了摸船底 —— 船底沾着一层薄薄的银灰附着物，用指甲刮下来，附着物就变成了细雾。“跟子库外面的孢意雾一样，但浓度低多了，” 顾沉舟皱着眉，“你们最近别去远海，就在近岸的木棉树附近捕鱼。”
苏晚想起外婆的旧物，回老房子翻出一个木盒子，里面装着外婆的渔船日志，纸页都泛黄了。日志里记着：“渔汛时，雾带银，就往木棉湾走，船底擦木棉汁，能避雾。” 她赶紧拿了日志去找老李，老李一拍大腿：“对！我爷爷以前也说过，木棉湾的木棉树汁能当‘防雾油’！”
陆叔在社区里找了几棵木棉树，用小刀在树干上划了个小口，接了些透明的树汁，混上点海盐，装在小瓶子里。顾沉舟带着队员给码头的渔船都擦上了木棉汁，擦过的船底再碰到银灰雾，雾就自动绕开了。“这样至少能保证近岸的渔船安全，” 顾沉舟擦了擦手上的树汁，“子库那边的能量封锁圈暂时没动静，我们可以先从社区开始，用木棉汁做防护。”
安娜在社区活动室整理顾老夫人的旧物时，发现了一个编织篮，里面装着几十片晒干的木棉叶，还有一张手写的纸条：“木棉叶煮水，洒在窗台，雾不进门。” 她赶紧把纸条拿给苏晚，苏晚看着纸条上熟悉的字迹，突然想起小时候外婆总在窗台洒木棉水，说能 “挡邪气”—— 原来那时候外婆就在做防护了。
可平静没持续多久，下午的时候，社区的通讯突然断了。负责守电话的小周跑来说：“线没断，就是听不见对面的声音，只有滋滋的响，像雾里的声音。”
通讯断了的消息让社区里的人有点慌，几个适配者开始坐立不安，其中就有张阿姨的儿子小伟。小伟本来在帮着搬木棉叶，突然就站在原地不动了，眼神发直，手里的木棉叶掉在地上。“小伟！小伟！” 张阿姨跑过去，摇着他的胳膊，可小伟一点反应都没有。
陆叔赶紧过来，摸了摸小伟的额头：“别慌，是意识有点模糊，不是大问题。” 苏晚想起外婆日志里写的 “用熟悉的味道唤醒”，赶紧跑回家，把早上剩下的木棉汤热了热，端到小伟面前。汤香飘到小伟鼻子里，他的喉咙动了动，眼睛慢慢有了焦点。“妈，我好像梦见在海边捡贝壳，” 小伟眨了眨眼，“有好多银灰色的贝壳，抓不住。”
张阿姨抱着儿子哭了，社区里的人也松了口气。苏晚看着地上的木棉叶，突然想起老陈家空着的花盆，赶紧找了些土，把剩下的木棉种子种了进去，浇了点木棉叶煮的水。“说不定这些苗能帮上忙，” 苏晚把花盆放在社区门口，“外婆以前说，木棉苗能‘认家’，能挡住不好的东西。”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花盆里的木棉种子真的发芽了。嫩绿色的芽尖顶着点银灰，却一点都不蔫，反而长得很精神。更奇怪的是，只要有适配者靠近花盆，芽尖就会轻轻晃，适配者的脸色也会好看些。“这苗有灵性！” 老陈蹲在花盆边，“我昨晚把花盆挪到我家窗台，我家那口子的睡眠都好了，没再说梦见银雾了。”
顾沉舟和队员们把社区里空着的花盆都找了出来，种上木棉种子，浇上木棉叶水。没过两天，社区里的花坛里、窗台上都冒出了嫩绿色的芽，银灰色的雾好像也淡了些。苏晚在整理外婆的日志时，又发现了一页夹着的纸，上面画着简单的地图，标记着 “望海村 —— 木棉井”，旁边写着：“井水泡木棉，能醒人。”
“望海村就是老李的老家，” 顾沉舟凑过来看地图，“之前老李说，望海村的老井还在，就是好多年没人用了。说不定那口井的水真能帮适配者稳定意识。” 大家正商量着要不要派几个人去望海村，码头那边突然传来老李的喊声：“海边有银灰色的鱼群！好多好多！”
苏晚和顾沉舟跑到码头时，海边的人都指着海面。远处的海面上，一群银灰色的鱼排着队游，像极了孢意先锋的阵型，鱼群经过的地方，海水都泛着淡淡的银灰。“这不是鱼，” 顾沉舟眯着眼睛，“是孢意的碎片，变成鱼的样子靠近岸边了。”
社区里的木棉苗突然有了动静 —— 所有的芽尖都朝着望海村的方向倾斜，像是在指路。苏晚蹲在花盆边，轻轻碰了碰芽尖，指尖传来微弱的震动，像在传递消息。“它们在指望海村，” 苏晚抬头看着顾沉舟，“说不定老井的水真能对付这些孢意碎片。”
陆叔和安娜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跟着老李去望海村。老李找了艘最大的渔船，擦满了木棉汁，还带了几瓶木棉汤和晒干的木棉叶。“望海村离这不远，划船两个小时就到，” 老李把船桨扛上船，“就是村里现在没几个人，大多都搬去镇上了，只有几个老人还在。”
苏晚正准备跟着上船，老陈突然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盆栽：“晚晚！你看这个！” 盆栽是之前顾老夫人送给他的，里面种着一棵小木棉，刚才整理的时候，他发现花盆底下藏着一张纸条，纸条用塑料袋包着，上面是顾老夫人的字迹：“望海村老井，井底有木棉根，泡井水泡木棉叶，洒在船上，能挡银雾。”
纸条的背面还画着一个小小的符号，和苏晚额头的原生印记一模一样。“外婆早就想到了，” 苏晚握紧纸条，心里一阵发热，“她把办法都藏在日常的东西里了。” 渔船慢慢驶离码头，社区里的木棉苗还在朝着望海村的方向倾斜，芽尖上的银灰越来越淡，绿色越来越深。
可刚驶出没多久，海面上的雾突然浓了起来。老李放慢船速，警惕地看着四周：“这雾不对劲，比之前的浓多了。” 苏晚突然听见船底传来轻微的刮擦声，低头一看，船底的木棉汁上，沾着几片银灰色的 “鱼鳞”—— 那些 “鱼” 已经靠过来了。她赶紧拿出木棉汤，倒在船边的海水里，汤水流过的地方，银灰 “鱼鳞” 就化了。
渔船在雾里慢慢前行，望海村的影子还没看见，苏晚却突然发现，手里的纸条边缘，有一行极细的小字，是后来加上去的，字迹有些潦草：“井底有危险，别碰木棉根 ——” 字只写了一半，后面的内容被撕掉了。苏晚的心猛地一沉，看着越来越浓的雾，不知道望海村的老井里，到底藏着外婆留下的希望，还是未说出口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