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之源并购黑幕曝光!小老板绝地反击录音实锤!”
猩红的加粗标题,像一记带血的耳光,狠狠抽在“味之源”集团公关部光滑如镜的会议桌上。
《财经锐眼》的电子版头条。
配图是法庭上林小满举起染血手掌的瞬间抓拍,眼神倔强如孤狼。
旁边小图则是刘东被法警架住时扭曲的面孔。
巨大的液晶屏幕上,这条新闻被无限放大,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钉子。
公关总监崔明,一个永远妆容精致、头发丝都透着算计的女人,此刻脸色煞白,精心描绘的红唇微微哆嗦。
她纤细的手指死死攥着一份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舆情简报。
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纸张,几乎要将那叠厚厚的报告捏碎。
“废物!一群废物!” 崔明猛地将手中的平板电脑狠狠摔在会议桌上,屏幕瞬间炸开蛛网般的裂痕!“陈墨是吃干饭的吗?!怎么会让那种录音流出来?!还有刘东!那个蠢货!他脑子里装的是屎吗?!”
她的咆哮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回荡,带着一种大厦将倾的绝望。
“崔总……” 旁边一个年轻的女助理吓得声音发颤,捧着另一台平板,“不…不止《财经锐眼》…本地所有主流媒体,财经版、社会版…甚至…甚至娱乐八卦号都在跟!热搜…热搜前五我们占了三个…味之源设局并购、御膳坊巨额亏损、天价顾问费买通合伙人……”
助理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要哭出来。
屏幕上,实时更新的热搜榜单如同催命符。
每一个话题后面,都跟着一个触目惊心的、深红色的“爆”字!
点开话题,是海啸般的评论:
“资本吃相太难看了!支持林老板硬刚到底!”
“原来‘御膳坊’一直亏钱?还吹什么高端标杆?呸!”
“一千二百万买通合伙人?这钱够多少家庭活命了?!”
“抵制‘味之源’!旗下所有品牌拉黑!”
“那个张震律师太帅了!眼神杀我!专治资本恶霸!”
“刘东滚出来道歉!!”
愤怒的声讨如同利箭,密密麻麻,将“味之源”钉死在耻辱柱上。
崔明看着那些滚动的、充满戾气的评论,看着屏幕上林小满那张带着伤疤却眼神坚定的脸,看着张震那身刺眼的深灰色亚麻衬衫……
她感觉一阵眩晕,脚下发软,踉跄着扶住冰冷的会议桌。
精心打理的指甲在光滑的桌面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完了。
她苦心经营多年、用无数真金白银堆砌起来的“味之源”品牌形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腐烂!
“立刻!马上!” 崔明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启动最高级别公关预案!联系所有合作媒体!发律师函!告他们诽谤!撤稿!必须给我撤稿!价钱随便开!”
“崔总……”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老成持重的男下属艰难地开口,“现在发律师函…恐怕…恐怕只会火上浇油…舆论已经一边倒了…我们越强硬,反弹只会越厉害…”
“那你说怎么办?!” 崔明尖声嘶吼,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跪下来求他们吗?!啊?!”
男下属推了推眼镜,声音干涩:“当务之急…或许是…冷处理?或者…释放一些…和解的善意信号?转移公众注意力?”
“和解?善意?” 崔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尖锐的嗤笑,“刘东那个蠢货刚在‘云端阁’碰了一鼻子灰!林小满那个疯子油盐不进!还有他旁边那个魔鬼律师!他们就是要我们死!你让我怎么善意?!”
她狂躁地在会议室里踱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
“找水军!花多少钱都行!把水搅浑!就说录音是剪辑的!说林小满才是财务造假!说他是为了讹钱!说他跟那个张震有一腿!什么脏水都给我泼上去!”
“崔总!这样不行啊!” 另一个女职员忍不住喊道,“现在网友精得很!越洗越黑!我们上次请的水军已经被扒皮挂城墙了!账号都封了几百个!”
“那就找更贵的!更隐蔽的!” 崔明歇斯底里,“养你们公关部是吃白饭的吗?!这点事都办不好?!”
“叮咚!”
一声清脆的消息提示音。
崔明的私人手机屏幕亮起。
是一条来自集团总部最高层、那位极少露面的董事局副主席的加密信息。
只有一行字:
【舆情失控。并购案即刻转入静默期。所有对外口径统一:尊重司法程序,相信法律公正。刘东停职反省。你,善后。】
“啪嗒。”
崔明手中的另一台平板,也滑落在地。
屏幕彻底黑了。
映出她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如同被抽干了灵魂的脸。
她缓缓地、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落地窗外。
窗外。
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灰蒙蒙的天空下。
一辆印着“城市快讯”LoGo的白色采访车,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稳稳地停在了“满庭芳”餐厅那不起眼的门脸前。
车门打开。
扛着沉重摄像机的男人率先跳下,镜头如同冰冷的炮口,迅速对准了餐厅的招牌。
紧接着。
一个穿着干练套装、手持带有台标话筒的女记者,利落地撑开伞,快步走向紧闭的餐厅大门。
她的脸上,带着职业的敏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镜头红灯亮起。
像一只睁开的、冷酷的电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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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板!我们是《城市快讯》的!能简单聊几句吗?”
“请问您对‘味之源’提出的和解条件怎么看?”
“那份录音证据是怎么保存下来的?当时害怕吗?”
“您手上的伤疤是法庭上留下的吗?”
“张震律师!请问您接下这个案子是出于什么考虑?”
“下一步有什么计划?会接受和解吗?”
“听说‘味之源’刘东副总裁已经被停职,您对此有何评论?”
“……”
七嘴八舌的问题,像密集的冰雹,噼里啪啦地砸向刚刚拉开一条门缝的林小满。
刺眼的闪光灯疯狂闪烁,几乎将他淹没。
摄像机黑洞洞的镜头,如同深渊巨口,对准了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林小满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用手臂挡住刺眼的光线。
他刚从后厨出来,身上还系着沾着油星的围裙,手里拿着一把正在刮鱼鳞的旧剪刀。
这突如其来的阵仗,让他瞬间懵了。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比面对法庭审判席时跳得更快,更乱。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本能地想关门。
“别关门啊林老板!”
“观众都想知道真相!”
“说几句吧林老板!”
记者的声音更加急切,话筒几乎要捅到他脸上。
就在这时。
一只干燥、微凉的手,稳稳地按在了林小满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一股淡淡的、熟悉的茶香混合着冷冽的烟草气息,驱散了门缝外涌进来的嘈杂和湿冷的雨气。
是张震。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林小满身后。
依旧是一身深灰色亚麻衬衫,在“满庭芳”油腻昏暗的前厅里,像一块格格不入却异常坚硬的岩石。
他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将林小满挡在了自己身后半个身位。
然后。
他抬起眼皮。
那双深褐色的、如同寒潭般的眼睛,平静无波地扫过门口那一张张急切的脸,一台台闪烁着红光的冰冷机器。
没有愤怒。
没有紧张。
甚至没有一丝被冒扰的不悦。
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漠然的平静。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位领头女记者胸前挂着的“城市快讯”工牌上。
“王记者。” 张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门口的嘈杂,“下雨天堵在别人店门口,影响做生意,不太好吧?”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
那位姓王的女记者被张震直接点出名号,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职业素养让她迅速调整过来,话筒依旧执着地递向前:“张律师!我们只是想了解真相!公众有知情权!‘味之源’并购案涉及……”
“知情权?” 张震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冰冷而嘲讽的弧度,“法庭尚未宣判,我方当事人也从未授权任何媒体发布案件细节。”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闪烁的镜头。
“你们现在堵在这里,用镜头和话筒对着一个只想好好做饭的厨师,追问所谓的‘真相’……”
张震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是想替我当事人行使沉默权?还是想替某些人,提前进行舆论审判?”
他的质问,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记者们高涨的热情。
现场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只有雨点打在伞布上的噼啪声。
王记者脸上的职业笑容有些僵硬,她还想说什么。
张震却没再给她机会。
他微微侧头,对着身后依旧有些发懵的林小满,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林老板,厨房的灶上,是不是还炖着给员工熬的骨头汤?”
林小满下意识地点头:“啊?对…对…老火汤…快好了…”
“火候过了,汤就干了。” 张震的声音平淡无奇,像是在聊家常,“骨头熬干了,汤就苦了,没人爱喝。”
说完这句看似毫无关联的话。
张震不再看门口那群表情各异的记者。
他伸手,轻轻一带。
“吱呀——”
“满庭芳”那扇油漆剥落的木门,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稳稳地关上了。
隔绝了外面闪烁的镜头、急切的脸庞和冰冷的雨丝。
也隔绝了那片喧嚣的“战场”。
门内。
昏暗的光线下。
林小满靠在冰冷的门板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的衬衫都被冷汗浸透了。
“张律师…他们…”
“一群闻到血腥味的苍蝇而已。” 张震打断他,语气淡漠。
他走到靠窗的一张旧餐桌旁坐下,随手拿起桌上不知道谁留下的一份当天的《财经锐眼》。
头版头条,正是他和林小满在法庭上的大幅照片。
张震的目光扫过那些耸动的标题和配图,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端起桌上林小满那杯早已凉透的、飘着几片廉价茶叶末的大搪瓷缸。
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凉茶苦涩。
他微微蹙眉。
然后。
在昏暗的光线下。
在印着自己和林小满大幅照片的报纸头版上。
张震伸出食指。
蘸了蘸搪瓷缸里那深褐色的、冰冷的茶汤。
他的指尖,带着茶渍的湿痕,缓缓地、极其随意地,在报纸上那张刘东被法警架住、表情扭曲的特写照片旁边……
划下了一道清晰、湿漉漉的、指向报纸内页某个不起眼角落的——箭头。
林小满好奇地凑近。
顺着那茶渍划出的湿痕箭头看去。
在报纸内页一个不起眼的财经短讯栏目里。
一行小字映入眼帘:
‘鼎盛资本’徐天放主席私人助理今日离境,目的地——瑞士苏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