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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三位曾拍胸脯保证“同进退”的合伙人,齐刷刷出现在收购方的庆功宴上,

林小满手中的红酒杯突然炸裂,鲜血混着酒液滴在收购合同签名处;

张震却盯着电视直播画面轻笑:“看,林老板,背叛的伤口流出的血,恰好能当印泥——签这份反诉状正合适。”

——他甩出的文件末尾,赫然附着三位合伙人收取“顾问费”的境外账户流水截图。

“云端阁”顶层旋转餐厅的玻璃幕墙外,整个城市华灯初上,霓虹流淌成一片璀璨而冰冷的星河。

林小满却觉得自己正站在悬崖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名为“众叛亲离”的黑暗深渊。

包厢厚重的实木门被侍者无声地推开。

里面觥筹交错的喧嚣、虚伪的恭维笑声、还有那支甜腻得发齁的小提琴背景乐,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出,瞬间将他淹没。

他的目光,像被磁石吸引,又像被无形的钉子钉死,死死锁在包厢正中央那张巨大的、足以容纳二十人的奢华圆桌主位上。

那里,三个人影,如同三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烫得他灵魂都在滋滋作响,冒出焦糊的青烟。

王德发。

李茂才。

周正宏。

这三个名字,曾经和他林小满的名字,紧紧捆绑在一起,写在“满庭芳”早期股东协议书的同一页纸上,签在无数次推杯换盏、信誓旦旦“同舟共济”的酒杯碰撞声中。

此刻,他们却众星捧月般围坐在“味之源”那位年轻气盛、志得意满的少东家——刘东的左右手边。

脸上堆砌的笑容,比桌上那瓶醒着的、标价五位数的罗曼尼康帝还要殷红、还要谄媚。

王德发,那个曾经拍着林小满肩膀,唾沫横飞地说“小满,我这把老骨头就押在你身上了!咱们一起把‘满庭芳’做成百年老店!”的王胖子。

此刻正腆着啤酒肚,费力地将半截身子探过桌面,双手捧着一个包装浮夸的礼盒,正满脸堆笑地往刘东怀里塞。

他那张油光满面的胖脸上,每一道褶子都挤满了讨好的意味,肥厚的嘴唇快速开合,声音洪亮得盖过了背景音乐:

“刘总!刘总!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恭喜恭喜啊!拿下‘满庭芳’,您这绝对是高瞻远瞩!神来之笔!这餐厅到了您手里,那才叫凤凰涅盘,前途无量啊!我们这些老家伙,以后还得仰仗刘总您多多提携!多多提携!”

那副卑躬屈膝的奴才相,和他曾经在林小满面前拍胸脯保证“同进同退”的江湖大哥形象,形成了令人作呕的、天崩地裂的强烈反差!

李茂才,那个自称“儒商”、总是戴着金丝边眼镜、说话慢条斯理、喜欢引经据典、在林小满资金链最紧张时曾“仗义疏财”借过一笔周转款的李总。

此刻正微微侧身,凑在刘东耳边,脸上挂着一种洞悉一切、高深莫测的微笑,手指还煞有介事地在桌面上轻轻敲点着。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顺着门缝飘出来,钻进林小满的耳朵,像冰锥一样刺骨:

“……刘总,您放心。林小满这个人,我太了解了。刚愎自用,死要面子活受罪!他那个配方?哼,吹得神乎其神,其实早就过时了!还有那管理,简直是一团乱麻!财务漏洞?嘿,那可不是一点点!我手里啊,就有些很有意思的小东西……改天,一定亲自送到您办公室,供您参考,知己知彼嘛……”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林小满最脆弱、最信任的神经末梢上!

原来那些“仗义疏财”,都是为了今天能拿出更锋利的刀子,捅得更深!

最后是周正宏。

三人中最年长、资历最深、城府也最深的周董。

他倒是没有像王胖子那样急切献媚,也没有像李茂才那样阴恻恻地递刀子。

他只是稳稳地端坐在那里,手里轻轻摇晃着盛满琥珀色酒液的水晶杯,脸上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看透世事的淡然微笑。

仿佛眼前这场赤裸裸的背叛盛宴,只是一场与己无关的风花雪月。

当刘东意气风发地举起酒杯,发表着“感谢诸位前辈鼎力支持,未来合作必将双赢”的胜利宣言时。

周正宏才慢悠悠地、带着长者特有的矜持和分量,举起了自己的杯子。

他没有看刘东,目光似乎穿透了玻璃幕墙,投向外面那片虚假繁荣的灯海,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刘总年轻有为,魄力非凡。‘味之源’接手‘满庭芳’,是市场规律,更是大势所趋。我们几个老头子,不过是顺应潮流,略尽绵薄之力罢了。林小满那孩子……唉,可惜了。路,是他自己走窄的。”

一句“大势所趋”,一句“路走窄了”。

轻飘飘的。

却像两记最狠毒的闷棍,彻底宣判了林小满的“死刑”,也彻底抹杀了他们之间曾经存在过的所有情分和信任!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并非来自包厢内的碰杯。

而是林小满手中那只一直紧握着的、几乎要被他掌心温度焐热的红酒杯!

那脆弱的水晶杯体,在他骤然爆发的、无法控制的巨力碾压下,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炸裂开来!

无数锋利如刀的碎片,混合着冰凉的、如同鲜血般暗红的酒液,在他掌心轰然迸溅!

尖锐的刺痛感如同电流,从掌心瞬间窜遍全身!

殷红的液体(分不清是酒还是血)顺着他紧握的指缝,争先恐后地涌出,滴滴答答,砸在脚下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砖上。

绽开一朵朵刺目、妖异、带着浓烈铁锈腥气的花!

疼痛。

冰冷。

还有那如同火山岩浆般在胸腔里奔腾咆哮、几乎要将他五脏六腑都烧成灰烬的滔天怒火!

背叛!

赤裸裸的背叛!

被最信任的战友,在背后捅了最致命的一刀!

他们不仅倒戈,不仅抽走了他最后赖以支撑的基石!

还亲手,将淬毒的刀子,递到了敌人刘东的手里,再狞笑着,看着他林小满如何被这柄刀凌迟处死!

“林老板?!”

一声带着惊惶的、刻意压低的惊呼在身侧响起。

是张震。

他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站在了林小满身旁一步之遥的位置。

他那身深灰色的亚麻衬衫在旋转餐厅金碧辉煌的灯光下,显得异常低调,却像一块坚硬的礁石,稳稳地立在林小满这艘即将被愤怒和绝望巨浪掀翻的破船旁边。

张震的目光没有看包厢里那场令人作呕的背叛盛宴。

他甚至没有看林小满血流不止的手。

他那双深褐色的、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眼睛,正瞬也不瞬地盯着走廊墙壁上悬挂着的一个巨大液晶屏幕。

屏幕上,本地财经频道正在直播。

妆容精致的女主播,正用她那训练有素的、抑扬顿挫的甜美嗓音,播报着一条刚刚收到的“重磅快讯”。

“……本台最新消息!继‘味之源’集团对‘满庭芳’餐厅及其创始人林小满先生提起天价违约诉讼后,事件出现重大转折!记者刚刚获悉,‘满庭芳’三位元老级创始合伙人——王德发先生、李茂才先生、周正宏先生,已于今日傍晚,正式宣布解除与林小满先生的一切合作关系,并公开表示,全力支持‘味之源’集团对‘满庭芳’的收购及后续整合计划!三位资深业内人士的集体倒戈,无疑为‘味之源’此次收购行动增添了极具分量的砝码,也使得林小满先生本就岌岌可危的处境雪上加霜……”

女主播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在屏幕上放大,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林小满的耳膜!

“……据知情人士透露,三位合伙人此举,主要是基于对林小满先生经营能力、诚信操守以及‘满庭芳’未来发展前景的严重质疑。他们认为,只有依托‘味之源’这样实力雄厚的平台,‘满庭芳’的品牌价值才能得到真正释放……”

屏幕上适时地切换了画面。

是王德发、李茂才、周正宏三人西装革履、神情“肃穆”地站在一排麦克风前的照片。

照片下方,一行醒目的、加粗的白色字幕,如同讣告般刺眼:

**【满庭芳创始团队集体出走,力挺味之源!林小满众叛亲离!】**

“轰!”

林小满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气直冲天灵盖!

眼前的一切——包厢里的觥觎交错,屏幕上那刺眼的字幕和照片,掌心不断传来的尖锐刺痛和黏腻湿滑——都开始疯狂地旋转、扭曲、变形!

世界变成了一片光怪陆离、充满恶意的漩涡!

屈辱!

愤怒!

还有那深入骨髓、几乎将他灵魂都冻僵的冰冷绝望!

他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脚下踉跄。

就在这时,一只干燥、微凉、却异常有力的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胳膊肘。

是张震。

他没有看林小满,目光依旧锁定在电视屏幕上,仿佛那上面有什么极其吸引他的东西。

“站稳了,林老板。” 张震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种略带沙哑、没什么起伏的调子,平静得像在讨论今晚的菜单,“好戏才刚开始,别急着谢幕。”

他的语气平淡无奇,却像一根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破了林小满脑中那团即将吞噬理智的混沌与灼热!

林小满猛地吸了一口气!

那口气息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旋转餐厅里昂贵的香氛气息,呛得他喉咙发痒,却奇迹般地让他狂跳的心脏和沸腾的血液稍稍冷却了一丝。

他强行稳住身形,甩开了张震的手(动作有些粗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屏幕,又猛地转向那扇虚掩的、不断传出欢声笑语的包厢门。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将满口牙都咬碎!

“这群…这群……” 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却找不到一个足够恶毒的词汇来形容包厢里那三个曾经被他视为叔伯长辈、如今却将他推入地狱的“合伙人”!

“豺狼?” 张震慢悠悠地接过了话头,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不,林老板。豺狼好歹还知道撕咬猎物要亲自动口。他们?”

他微微侧过头,那双深褐色的眼瞳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林小满因愤怒和痛苦而扭曲的脸,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近乎刻薄的鄙夷。

“他们顶多算三只闻着血腥味、等着从狮子牙缝里抢点残羹冷炙的——鬣狗。”

“鬣狗”两个字,被他用一种极其平淡的语气说出来,却像淬了剧毒的冰凌,精准地刺穿了那三张虚伪面具下的本质!

林小满胸中的怒火被这精准的比喻和冰冷的鄙夷一激,反而烧得更旺,却奇异地带上了一种近乎毁灭的冷静!

他不再看那扇门。

猛地低下头,看着自己依旧在滴血的右手。

鲜血混合着红酒,在掌心蜿蜒流淌,黏腻、温热、带着铁锈般的腥甜。

他忽然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那笑容扭曲、狰狞,充满了自嘲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

“呵…呵呵…张律师…你说得对…是鬣狗…” 他抬起那只血淋淋的手,对着包厢的方向,做了一个极其粗鲁、充满侮辱性的手势,“三只…等着吃腐肉的…老鬣狗!”

就在林小满沉浸在巨大的屈辱和愤怒中,几乎要被这接踵而至的背叛彻底击垮时。

张震那冰冷、平稳、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的声音,再次切入了这片混乱的思绪。

“林老板,” 张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将林小满的注意力强行拉了回来,“手,伸出来。”

林小满下意识地、有些茫然地抬起了那只依旧在淌血的右手。

鲜血混着酒液,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光洁的地砖上积起一小洼刺目的暗红。

张震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只惨不忍睹的手。

他没有像常人那样流露出丝毫的同情或关切。

反而,他那双深褐色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满意?

对,就是满意!

像猎人看到猎物终于踩进了精心布置的陷阱!

张震动作利落地从自己那件看似随意、实则剪裁精良的亚麻衬衫内袋里,掏出了一个扁平的、深棕色的牛皮文件袋。

文件袋的边角已经有些磨损,透着一股冷硬的实用主义气息。

他两根修长的手指探入袋口,夹出了一份装订整齐的、厚厚的文件。

文件封面的标题用加粗的黑体字打印着:

**【民事反诉状】——原告:林小满;被告:味之源餐饮集团等】**

张震看也没看林小满脸上错愕的表情。

他动作极其自然地,甚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粗暴,一把抓住了林小满那只血淋淋的右手手腕!

力道很大,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强硬,让林小满根本无法挣脱。

“你……” 林小满惊愕地瞪大眼睛。

张震根本不理会他。

他抓着林小满的手腕,强行将那只沾满鲜血和红酒的右手,按在了反诉状文件末尾——原告签名处那片空白的、等待落笔的区域!

“嘶——”

林小满倒抽一口冷气!

冰冷的纸张触感,混合着掌心伤口被挤压带来的尖锐刺痛,让他浑身一激灵!

黏腻温热的鲜血和暗红的酒液,瞬间在洁白的A4纸上晕染开一片惊心动魄的、带着浓烈铁锈腥气的红!

那红色迅速扩散,模糊了纸上的印刷字迹,像一朵狰狞绽放的恶之花!

张震死死摁着林小满的手,确保那片刺目的红印完全覆盖了签名栏。

他微微低着头,看着那片血污在纸上蔓延,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清晰可见的、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看,林老板,” 张震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韵律,像恶魔在耳边低语,“背叛的伤口流出的血,恰好能当印泥。”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穿透林小满眼中残留的愤怒和茫然,直刺他灵魂深处。

“签这份反诉状,正合适。”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林小满的心坎上!

他猛地低头,看着那片被自己鲜血染红的签名处。

看着那份冰冷坚硬、代表着绝地反击的法律文件。

看着张震那副掌控一切、冷酷无情的面容。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血腥味的战栗感,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

这不是安慰!

更不是同情!

这是张震在用最残酷、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他:你的愤怒,你的痛苦,你的鲜血,都将成为刺向敌人的武器!你已无路可退,唯有血战到底!

林小满眼中最后一丝茫然和软弱,被这血淋淋的“签名”彻底烧成了灰烬!

只剩下冰冷、坚硬、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不再试图抽回手,反而任由张震死死摁着。

甚至主动加重了力道!

让掌心那撕裂的伤口涌出更多的血,更深地浸润那片承载着他所有愤怒和反击意志的空白!

“签!” 林小满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一个带着血腥气的字眼!

张震眼中精光爆射!

他猛地松开钳制林小满手腕的手,动作快如闪电地又从那个牛皮文件袋里抽出一支通体漆黑、造型冷峻的金属签字笔!

“啪嗒”一声脆响,笔帽弹开。

他毫不犹豫地将笔塞进了林小满那只尚在滴血的右手中!

笔身冰凉的触感,混合着伤口黏腻的痛楚,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清醒的刺激。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

那口气息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旋转餐厅里浮华的香气。

他握紧了笔。

笔尖悬停在那片被鲜血浸透的、暗红色的签名区域上方。

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一种压抑到极致、即将喷薄而出的毁灭性力量!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如同凝固油画般的瞬间——

“啪!”

一声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电子音响起。

紧接着!

整个旋转餐厅顶层,所有璀璨夺目的水晶吊灯、壁灯、装饰灯带,在同一时间!

毫无预兆地!

彻底熄灭!

绝对的、如同浓墨般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啊——!”

“怎么回事?!”

“停电了?!”

包厢内外的惊呼声、杯盘碰撞的碎裂声、椅子被带倒的摩擦声……瞬间打破了之前的虚伪和谐,乱作一团!

突如其来的黑暗,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林小满只觉得眼前一黑,握着笔的手猛地一顿!

“别动!” 黑暗中,张震冰冷的声音紧贴着他的耳朵响起,带着一种绝对的命令口吻,“笔拿稳!签名!”

与此同时!

林小满感觉到自己的左臂被张震猛地一扯!

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他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被拉着,脚步踉跄地撞开旁边一扇虚掩着的、通往紧急消防通道的安全门!

冰冷的、带着尘埃味的空气瞬间取代了餐厅里甜腻的香氛。

沉重的防火门在他们身后“嘭”地一声自动关闭,隔绝了外面那片混乱的黑暗和嘈杂。

消防通道里只有几盏幽绿色的应急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将狭窄的空间映照得如同鬼域。

林小满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混凝土墙壁,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擂鼓!

他低头,借着那点幽绿的光,看到自己右手依旧死死攥着那支冰冷的签字笔,而那份反诉状,不知何时已被张震稳稳地拿在手中。

签名处那片刺目的血污,在绿光下呈现出一种妖异的暗紫色。

“怎么回事?!” 林小满惊魂未定,声音嘶哑地问。

张震没有回答。

他站在消防通道稍高一级的台阶上,背对着林小满,身影在幽绿的灯光下拉得很长,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他正低着头,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幽蓝的光芒映亮了他那张线条冷硬、毫无表情的侧脸。

屏幕的光线太暗,林小满看不清内容,只能看到张震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点击。

他的动作精准、迅捷、带着一种猎豹锁定猎物般的冷酷和高效。

几秒钟后。

张震的手指猛地停住。

他缓缓抬起头。

那双深褐色的眼瞳,在幽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发现顶级猎物的兴奋光芒!

他嘴角咧开一个无声的、近乎狰狞的弧度。

然后,他缓缓转过身。

将手机屏幕,递到了林小满眼前。

屏幕的幽光,照亮了林小满惊疑不定的脸。

也照亮了屏幕上显示的一张图片。

那是一张银行流水截图。

账户名是英文,开户行显示在某个以保密着称的离岸金融中心。

流水的日期非常新。

就在今天下午!

收款人一栏,清晰地并列着三个被特意标红、林小满刻骨铭心的拼音名字!

wang defa!

Li maocai!

Zhou Zhenghong!

而汇款金额那一栏,刺眼的阿拉伯数字后面,跟着一长串令人眩晕的零!

收款备注栏,只有两个冰冷的英文单词:

**【consulting Fee - Full Support】** (顾问费 - 全力支持)

林小满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冻结!

又在下个零点一秒,被一股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轰然点燃!

“看清楚了?” 张震冰冷的声音在死寂的消防通道里响起,如同死神的低语。

他收回手机,动作利落地将那份沾着林小满鲜血的反诉状塞回牛皮文件袋。

然后,他抬起头,那双深褐色的眼睛在幽绿的光线下,闪烁着一种近乎非人的、冰冷而亢奋的光芒,死死盯着林小满因极度愤怒而扭曲的脸。

“林老板,” 张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后路的决绝力量,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子弹,射入林小满的耳膜,“现在,用你那只还在流血的手——”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带着铁锈血腥味的笑容。

“把名字,签上去!”

“签上去!” 这三个字在冰冷的消防通道里撞出回音,像淬火的子弹射进林小满的耳膜,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他低头。

幽绿的应急灯光下,右手掌心那道狰狞的伤口还在缓慢地渗出血珠,混合着干涸的酒渍,在皮肤上凝结成暗红色的痂,像一幅扭曲的地图。

那支冰冷的金属签字笔,被他无意识地攥在汗湿的左手心,笔帽的棱角硌得生疼。

签名处那片被自己鲜血浸透的暗红区域,在反诉状洁白的纸页上,刺眼得如同一个未愈合的创口。

张震就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像一尊审判的雕像,幽绿的光从他身后漫过来,将他深灰色的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射在粗糙的混凝土墙壁上,几乎将林小满完全笼罩。

那冰冷的、带着绝对命令意味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穿透黑暗,钉在他身上。

空气里弥漫着尘埃、铁锈和血腥混合的窒息味道。

林小满猛地吸了一口气。

那气息冰冷刺骨,带着消防通道特有的陈腐气味,呛得他肺部一阵痉挛。

胸腔里那团被背叛点燃的、毁灭性的怒火,非但没有被这冰冷的空气熄灭,反而在张震那近乎残酷的逼迫下,被压缩、提纯,烧成了一种更为冰冷、更为坚硬的物质!

屈辱?

愤怒?

绝望?

不!

这些东西在“consulting Fee - Full Support”那几个冰冷的英文单词面前,在那一长串令人眩晕的零面前,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他现在需要的不是情绪!

是武器!

是能撕开那些虚伪面具、将那些背叛者钉死在耻辱柱上的武器!

而这份沾着他自己鲜血的反诉状,就是第一把刺出去的尖刀!

“笔。”

林小满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

他缓缓抬起了左手。

那只紧握着漆黑签字笔的手,在幽绿的光线下,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着。

张震没有说话。

只是沉默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眼神,冰冷,锐利,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期待。

林小满不再犹豫。

他伸出那只依旧在隐隐作痛、沾满血污的右手,动作有些僵硬,却异常坚定地,从左手中接过了那支冰冷的笔。

金属笔身接触到掌心伤口的瞬间,尖锐的刺痛感如同电流般窜上手臂,让他手臂的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

他咬紧牙关。

下颌骨的线条绷得如同刀刻。

他强迫自己忽略那钻心的疼痛。

将全部的力量,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屈辱,所有被践踏的信任,所有破釜沉舟的决绝,都灌注到紧握笔杆的右手!

笔尖,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力量,悬停在那片暗红色的签名区域上方。

鲜血的黏腻感让笔尖有些打滑。

他稳了稳。

然后,带着一种要将纸张戳穿的力道,狠狠地落笔!

“林”——第一笔落下,笔锋凌厉如刀,深深陷入纸纤维!

鲜血被挤压出来,沿着笔迹边缘微微晕开。

“小”——第二笔,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却依旧倔强地向前推进!

掌心伤口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神经,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满”——最后一笔,他几乎是倾尽了全身的力气,手腕猛地一沉!

笔尖划破纸张,发出“嗤啦”一声轻微的撕裂声!

一个歪斜、狰狞、被暗红色血污彻底浸透的名字,如同一个带血的烙印,深深地、永久地,刻在了那份反诉状的末尾!

最后一笔写完,林小满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猛地一晃,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混合着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或许是汗水?)滑过脸颊,滴落在染血的纸页上。

右手掌心一片狼藉,鲜血混着墨迹,火辣辣地疼。

他低头看着那个血色的签名。

看着那份象征着宣战、也象征着自我献祭的文件。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和一种近乎虚脱的释然,同时涌上心头。

结束了。

也开始了。

张震一直沉默地看着。

直到林小满签下最后一笔,身体脱力般撞在墙上。

他那双深褐色的眼睛里,才终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精密仪器完成关键操作后的满意光芒。

他动作利落地伸出手。

不是去扶林小满。

而是精准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一把抽走了林小满手中那份签好名、沾着血的反诉状!

纸张被抽离时带起的微弱气流,拂过林小满汗湿的脸颊。

张震看也没看那个血色签名,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程序步骤。

他飞快地将文件塞回那个深棕色的牛皮文件袋,拉上封口的细绳,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眼皮,那双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睛,终于落在了林小满那张因痛苦、脱力和复杂情绪而显得异常苍白的脸上。

“手。” 张震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像是在吩咐一件物品。

林小满有些茫然地抬起自己那只惨不忍睹的右手。

掌心皮肉翻卷,鲜血混着墨水和酒液,还在缓慢地渗出,黏腻一片,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张震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又从那个仿佛百宝箱般的亚麻衬衫内袋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个扁平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银色金属小盒子。

“啪嗒”一声轻响,盒盖弹开。

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几样东西:独立包装的酒精棉片、一小卷弹性绷带、一小管看不出名字的药膏、还有几片……创可贴?

林小满愕然地看着。

张震撕开一片酒精棉片,动作没有丝毫温柔,甚至带着点粗暴,直接按在了林小满掌心那道最深的伤口上!

“嘶——!”

剧烈的、如同被火烧灼般的刺痛感瞬间让林小满倒抽一口冷气,身体猛地绷直,差点叫出声!

“忍着。” 张震眼皮都没抬,声音冷硬,“死不了。”

他用力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的污血和墨迹,动作专业得像个战场急救员,却没有任何安抚的意思。

酒精的刺激让伤口周围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

林小满疼得龇牙咧嘴,冷汗涔涔而下,却死死咬住嘴唇,一声不吭。

擦干净,张震又挤出一大坨淡黄色的药膏,同样毫不吝啬地、近乎粗暴地糊满了整个伤口。

那药膏带着一股奇异的、浓烈的中药混合着化学品的刺鼻气味。

最后,他撕开弹性绷带,动作麻利地绕着林小满的手掌缠了几圈,打了一个结实得有些过分的结。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高效。

冷酷。

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和关怀。

处理完伤口,张震将剩下的东西塞回小铁盒,“啪”地一声扣上,随手揣回口袋。

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工具。

他再次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如刀,锁定了林小满的眼睛。

“名字签了,血也流了。” 张震的声音在寂静的消防通道里响起,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林老板,从这一刻起,你就不再是那个等着被人分食的猎物了。”

他向前逼近一步。

那深灰色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山峦,沉沉地压向林小满。

“你是握着刀,踏入斗兽场的角斗士。”

张震的嘴角,缓缓咧开一个极其缓慢、却带着绝对血腥意味的残酷笑容。

“现在,告诉我,那三只迫不及待想啃你骨头的鬣狗里——”

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如同毒蛇吐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诱惑和冰冷:

“你第一个,想剁了谁的爪子?”

林小满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右手掌心被绷带粗暴缠绕的地方,正传来一阵阵火辣辣、带着奇异药味的闷痛。

张震那句“剁了谁的爪子”,像淬了冰的刀锋,刮过他的耳膜。

剁了谁的爪子?

王德发那副谄媚的奴才相?

李茂才那阴恻恻递刀子的“儒商”嘴脸?

还是周正宏那副“大势所趋”道貌岸然的虚伪?

哪一个,都让他恨不能生啖其肉!

一股暴戾的杀意,不受控制地冲上头顶,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然而,就在这毁灭性的冲动即将淹没理智的瞬间。

“嗡……嗡……”

一阵低沉而持续的震动声,突兀地在死寂的消防通道里响起。

声音来自张震的裤袋。

不是手机铃声,是那种设备内部马达高速运转时发出的、沉闷而有力的蜂鸣。

张震脸上的残酷笑容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猎豹听到风吹草动般的、全神贯注的警觉!

他那双深褐色的眼瞳骤然收缩,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

他没有丝毫犹豫,动作快如闪电地探手入袋,掏出了一个林小满从未见过的、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只有火柴盒大小的扁平电子设备。

设备正面的一个小型LEd灯,正随着震动,闪烁着急促而规律的幽蓝色光芒。

张震低头看着那个不断震动、闪烁着蓝光的小设备。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微微下垂的眼角,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向上挑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表示惊讶的挑眉。

更像是一个棋手看到对手终于如预期般落子时,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信号。

“呵。”

一声短促的、几乎听不见的轻哼,从张震的鼻腔里逸出。

冰冷。

玩味。

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残忍。

他缓缓抬起头。

目光越过林小满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投向那扇紧闭的、隔绝了外面那片混乱黑暗的防火门。

仿佛他的视线能穿透厚重的金属和混凝土,锁定门外某个特定的身影。

“林老板,” 张震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种平稳、冰冷、没什么起伏的调子,但林小满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近乎亢奋的紧绷,“看来,我们的‘客人’,比预想的还要心急。”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意味深长的弧度。

“老鼠夹子——”

张震的目光终于落回林小满脸上,那双深褐色的眼瞳在幽绿的应急灯光下,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发现顶级猎物的兴奋光芒!

“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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