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三十章（上）：王府谢礼 夜宴风波起
上篇
太医院下属的太医馆，位于主建筑群东侧，是一处专门用于培养医学生和低阶医官的建筑。青砖黛瓦，庭院深深，朗朗读书声与浓郁药香交织，构成了此地独特的氛围。
今日的太医馆，气氛与往常略有不同。最大的那间讲堂“济世堂”内，早已座无虚席。不仅本届的新晋医士几乎全部到齐，就连一些往届的学子，乃至少数几位好奇的底层太医，也都闻讯赶来，想亲耳听听这位近来声名鹊起、以魁首之姿空降太医院，又刚刚挽救了安王府郡主性命的年轻太医，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讲堂前方，一方讲台，一副脉枕，几样常见的药材样本，布置得简洁明了。
宇晨浩身着七品太医官袍，虽年纪轻轻，但步履沉稳，神态从容地走上讲台。他目光扫过台下，只见黑压压一片人头，目光各异，有好奇，有期待，有审视，自然也少不了几分隐藏的质疑与不服。
他心中波澜不惊，深吸一口气，将昨夜精心准备的讲稿在心中最后过了一遍，随即开口。声音清朗，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遍了讲堂的每个角落。
“诸位同僚，诸位医道同仁，今日有幸在此，与诸位探讨《常见药材的快速辨识与临床应用》。”他开门见山，并无过多寒暄，“医道之基，在于识药。药性不明，方剂何存？辨证再准，亦是空中楼阁。”
他首先从最基础的“望、闻、摸”三法讲起，但讲述的角度却并非照本宣科。
“望其形，需观其神。譬如这黄芪，”他拿起一片药材，“并非只看其颜色黄白、切片规整即可。需观其质地是否绵韧，断面是否有明显的菊花心，若有，则道地产区所出，补气之力更醇厚。此为其‘神’之所在。”
“闻其气，需品其性。这薄荷，”他又拿起另一样，“气味辛凉透窜，闻之令人头脑一清。但若气味淡薄或有霉味，则药力已散或已变质。此气，即是其辛凉解表、清利头目药性之外显。”
“摸其质，需感其润燥。如这地黄，生地与熟地，手感迥异。生地断面黏润，滋阴凉血；熟地经过九蒸九晒，质润而黏，滋腻补血。指间之感，亦是药性之辨。”
他言语生动，结合实物，将枯燥的辨识要点讲得深入浅出，台下不少医士已是频频点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接着，他讲到临床应用，更是结合了自己在青牛镇、在王都、乃至在安王府诊治的实际案例。
“曾有一老农，暑日贪凉，饮冷过度，致腹痛吐泻。若按常法，藿香正气本是对症。然其舌苔不仅白腻，更显滑润，脉象沉紧，此乃寒湿较重。故我在藿香正气散基础上，稍佐干姜、肉桂，温中散寒之力倍增，一剂而愈。此便是识药性而后灵活加减之妙。”
“又比如，小儿惊风，高热抽搐，常用羚羊角、钩藤平肝熄风。然若药材不佳，药力不逮，则危矣。如何快速判断羚羊角真伪？可观其‘通天眼’，真品对光透视，角塞内有细孔道直通顶端，此乃其标志……”
他引经据典，却又贴近实际，一个个鲜活的案例信手拈来，将药材辨识与临床辨证、方剂加减完美结合，展现出的深厚功底与灵活思辨，让台下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就连一些原本心存质疑的往届学子和老成持重的底层太医，也不禁暗自颔首。
柳如风坐在前排，眼中异彩连连，显然收获颇丰。墨渊依旧坐在角落，抱臂聆听，但那专注的眼神显示他并未走神。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乐见其成。
讲堂后排，几个衣着明显华贵些、神色带着几分倨傲的年轻医士，正低声交换着眼神。他们是太医院内一些太医的子侄或门生，平素自视甚高，对宇晨浩这个“空降兵”本就心存不满，此刻见其风头正劲，更是妒火中烧。
“哼，说得天花乱坠，不过是些基础东西，故弄玄虚！”
“就是，谁知道那些案例是真是假？说不定是编出来唬人的。”
“看他能得意到几时！”
讲座渐进尾声，宇晨浩总结道：“……故而，识药非死记硬背，需眼到、手到、心到。最终，是要与药材‘沟通’，体会其内在的药性气息。此非玄学，而是长期接触、用心感悟后的一种直觉。譬如久居兰室，不闻其香，然身心已受其益。医者与药，亦是如此。望诸位日后能沉下心来，多接触，多实践，方能真正掌握药材之魂，为日后临证奠定不拔之基。”
他这番话，隐隐融入了自己修炼《祝由科古本》感知篇后对事物气机的体会，虽未明言，却给在场的学子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引人深思。
“今日讲座，到此为止。多谢诸位。”宇晨浩拱手一礼。
静默片刻后，济世堂内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许多年轻医士激动地站起身，目光炽热地看着台上的宇晨浩，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的榜样。
“宇太医讲得太好了！”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原来药材辨识还有这么多门道！”
宇晨浩微笑着回应着众人的热情，耐心解答了几个学子提出的问题，态度平和，毫无架子，更赢得了众人的好感。
然而，就在气氛一片热烈之时，后排那几名心怀不满的年轻医士中，一人忽然高声问道：“宇太医！你方才所言，看似有理，但未免过于强调个人感悟，近乎虚无缥缈！我太医院辨药，向来以《本草纲目》等经典为据，讲究证据确凿。你如此说法，岂非误导学子，轻视先贤经典？”
这话问得极其尖锐，甚至带着挑衅的意味。瞬间，讲堂内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宇晨浩和那发问者身上。柳如风微微蹙眉，墨渊则冷眼看向后排。
发问者名叫赵铭，其叔父正是之前因宇晨浩而吃了瘪的赵癸赵太医（李崇明派系残余）。他此刻站出来，显然是受了怂恿，故意刁难。
宇晨浩看向赵铭，神色不变，淡然道：“这位同僚问得好。经典固然是基石，不容轻视。我方才所讲，无论是望闻摸切，还是案例佐证，何尝不是基于经典理论？《内经》有云：‘善诊者，察色按脉，先别阴阳。’ 这‘察’与‘别’，难道不包含用心体悟？经典是死的，人是活的。先贤着书立说，亦是源于其对天地万物、对人体的深刻体悟。我辈学医，若只知死守书本，不知变通，不能体悟，岂非辜负了先贤留下经典的初衷？与药材‘沟通’，体会其‘药性气息’，正是为了更深层地理解经典，更好地应用经典，而非背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提高了几分：“若拘泥于字句，不识其神，即便将《本草纲目》倒背如流，见到真药却辨不出优劣，临证用药不知加减，这难道就是尊重先贤了吗？”
一番话，有理有据，既维护了经典的地位，又阐明了自己观点的合理性，更是隐隐点出了死读书的弊端。
赵铭被驳得面红耳赤，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宇晨浩那平静却带着无形压力的目光看得心中一虚，悻悻地坐了回去。
宇晨浩不再看他，对众人道：“学海无涯，医道亦然。今日所言，不过抛砖引玉。愿与诸位共勉，在医道之上下求索，永无止境。”
讲座在再次响起的、更加热烈的掌声中圆满结束。宇晨浩用他的学识、口才与气度，成功地折服了绝大多数人，奠定了他在太医馆乃至年轻一辈医士中的威望。
然而，他也清楚，经此一事，他与赵癸等保守派系的矛盾，算是摆到了明面上。
讲座结束后，宇晨浩刚回到典籍库不久，安王府的帖子便送到了。是福伯亲自送来的。
烫金的请柬，措辞极其客气，以安王爷和王妃的名义，正式邀请宇晨浩太医，于三日后晚间，过府参加为庆祝明月郡主康复而设的家宴。
“宇太医，王爷王妃再三嘱咐，请您务必赏光。”福伯笑容可掬地说道。
宇晨浩看着请柬，心中明了。这并非简单的答谢宴，更是一种姿态，向外界表明安王府对他宇晨浩的看重与维护。经过太医馆讲座的风波，这封请柬来得正是时候。
他略一沉吟，便点头应下：“请福伯回禀王爷王妃，下官届时定当准时赴宴。”
“好！好！那老奴就回去复命了！”福伯高兴地离去。
宇晨浩摩挲着手中的请柬，目光深邃。安王府的夜宴……恐怕，不会那么平静。
（上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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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责声明： 本故事纯属虚构，其中所有讲座内容、人物辩论及王府请柬情节均为艺术创作，无现实对应。文中提及的药材辨识方法和医学观点为通用知识文学化描述，不代表任何特定医学流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