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化率领十二名医官,抬着一口薄皮黑棺,如同一道阴冷的利箭,直插入泉眼旁沸腾的人群。
灾民们被这不祥的阵仗吓得连连后退,生生让出一条通往赵咸鱼的死亡之路。
“郡主!”崔元化声如寒铁,目光死死钉在赵咸鱼身上,那口黑棺就停在他脚边,仿佛随时会张开巨口吞噬活人,“你若心怀坦荡,这泉水真能救死扶伤,就让我们取一瓢回太医院,当着天下同僚的面验个究竟!”
他身后,十二名医官面色惨白,眼神却透着一股病态的狂热,仿佛今日不是来验水,而是来殉道的。
赵咸鱼看着他们,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她没说话,只是随手拿起一个灾民递来的破瓢,弯腰舀起一捧清澈见底的泉水。
那水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灵气逼人。
“验?”她轻笑一声,手臂猛然一扬,满满一瓢泉水化作漫天水雾,劈头盖脸地洒向崔元化和那十二名医官!
“大胆!”崔元化惊怒交加,正要运功抵挡。
然而,已经迟了。
那些蕴含着磅礴灵气的泉水,一沾到医官们的衣衫,就像是滚油滴入了烈火!
只听“噗噗噗”一连串细微的爆裂声,十二名医官怀中早已备好的、用来栽赃嫁祸的剧毒毒囊,竟在瞬间被泉水的灵力引爆!
刹那间,五颜六色的毒粉冲天而起,却未曾散开形成夺命的毒雾。
那漫天水雾仿佛有生命一般,将所有毒粉包裹、净化、蒸腾!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致命的剧毒,竟被蒸腾成一道绚烂至极的彩虹,横贯在泉眼之上,神圣而瑰丽!
“啊——”医官们吓得魂飞魄散,纷纷瘫倒在地,摸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怀中,脸上血色尽失。
他们带来的毒,成了郡主彰显“神迹”的道具!
崔元化浑身剧震,死死盯着那道彩虹,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鬼魅。
人群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热呐喊:“神迹!是神迹啊!”“泉水能化毒为虹!是仙水,是仙水啊!”
就在泉眼上下一片沸腾之时,黑石山脚下,柳十三已悄然支起一个简陋的茶摊。
他将连夜收集的、凝结着山间晨雾的露水灌入一个粗陶大壶,扯着嗓子高声叫卖:“黑石仙露!黑石仙露!采天地之精华,集日月之灵气,包治百病,一碗见效!”
旁边,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小满,高高举着一个陶碗,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是真的!我爷爷喝了这个仙露,背上烂了三个月的毒疮,三天就结痂啦!现在都能下地干活了!”
这话如同一块巨石砸入饥渴的湖面,本就因逃荒和病痛而绝望的灾民们,瞬间找到了救命稻草。
他们看着山上那道还未散去的七色彩虹,再看看眼前这清澈甘冽的“仙露”,哪里还有半分怀疑?
“给我一碗!”“我也要!我孩子快不行了!”
转眼之间,小小的茶摊前就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头,一碗碗露水被争抢着灌入腹中,仿佛喝下的不是水,而是活下去的希望。
山上,崔元化眼见人心彻底倒向赵咸鱼,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知道,再不拿出雷霆手段,今日便是他身败名裂之时!
“妖术!这定是妖术!”他猛地一咬舌尖,喷出一口血雾,双手结成一个诡异的法印,厉声嘶吼:“死水逆流,阴阳颠倒!此乃大凶之兆,泉下必有妖物作祟,惑乱人心!”
他这是要用玄门之说,将这活人无数的灵泉,打成祸国殃民的妖泉!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那平静的泉眼中心,突然“轰”的一声,冲起一道水柱!
水柱在半空中盘旋凝聚,竟化作一条金光闪闪的水龙!
那龙须、龙鳞、龙爪皆由泉水构成,却栩栩如生,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中,金色水龙发出一声震慑神魂的低吟,龙首猛地一探,快如闪电,竟不是攻向崔元化,而是精准无比地叼走了他腰间系着的一枚龙纹玉佩!
“咔嚓”一声,水龙巨口合拢,那质地上乘的玉佩应声碎裂!
玉佩的暗格随之暴露出来,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从碎玉中跌落。
那银针的针尖,正泛着诡异的乌黑色——是沾了剧毒鹤顶红的验毒银针!
真相大白!
他根本不是来验水的,他是准备用这淬了剧毒的银针插入泉水,再当众宣布泉水有毒!
“原来……原来他才是要下毒的人!”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怒火。
崔元化看着那根毒针,感受着周围千百道想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目光,大脑一片空白,双腿一软,彻底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赵咸鱼冷眼看着这出闹剧收场,转身走向不远处的一个废弃矿洞。
那里,才是黑石岭灵气真正的源头。
她蹲在洞口,一边教几个胆大的村民辨认新生的药草,一边感受着从洞内传出的阵阵灵气波动。
突然,她头顶的岩壁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闷响,碎石簌簌落下。
赵咸天眉头一皱,示意村民退后,自己则纵身一跃,扒开洞顶塌陷的碎石。
眼前的一幕,让她也微微一怔。
只见本该在京城养尊处优的青梧道人,此刻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倒吊在矿洞半空。
他全身衣衫尽裂,皮肤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纹路,那些纹路如活物般在他体内游走,让他发出痛苦的闷哼。
赵咸鱼一眼就认出,这正是她前世所见的一种上古净化法阵。
青梧道人不知死活,竟想用他那套阴毒的阵法污染此地灵脉,结果被这磅礴浩瀚的灵脉之力反噬。
灵脉非但没有被污染,反而在以一种霸道无比的方式,逆向净化他体内修炼多年的毒功,将他的经脉当成了提纯灵气的管道!
黑石岭的灵脉,已经强大到能自主反击了。
夜色深沉,凤玦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赵咸鱼身后,递上一份密报。
“郡主,”他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和凝重,“柳十三的‘仙露’已经卖到了京郊,灾民们涌入京城,称颂您为活菩萨。太医院派人去抓,结果发现柳十三卖的只是普通的露水,反倒是那些喝过水的灾民,顽疾尽去。他们暗中取了病人的血,发现原本体内的毒素,竟都转化成了有益身体的物质!”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更重要的是,崔元化逃回京城后,连夜入宫向三皇子哭诉,状告您‘私藏仙丹,以此收买人心,图谋不轨’,建议立刻查抄黑石岭,将所有‘仙丹’收归国有!”
“仙丹?”赵咸鱼笑了,笑意冰冷。
她拿起一块沾了泉水的帕子,走到山崖边,迎着吹向京城方向的夜风,猛地一甩。
“既然他们这么想要,就让那些‘丹药’自己飞过去好了。”
她话音刚落,千里之外的京城皇宫,戒备森严的太医院药库中,三百坛贴着“剧毒”封条的药材,包括鹤顶红、砒霜、牵机药等天下至毒之物,竟在同一时刻,凭空消失!
次日清晨,当黑石岭的村民们迎着第一缕阳光走进药田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那三百坛贴着皇家封条的毒药,竟一夜之间整整齐齐地出现在了药田之中,坛口大开,原本的剧毒之物,此刻正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药香,药性比任何灵丹妙药还要精纯!
赵咸鱼站在矿洞深处,手里举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外面的喧嚣与她无关,她能感觉到,随着灵脉的苏醒,一股更深邃、更古老的力量正在这矿脉的尽头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嬉笑声,忽然从黑暗的最深处传来。
那笑声清脆稚嫩,像是几个孩童在追逐打闹,在这死寂幽深的矿洞里,显得格外诡异。
赵咸鱼脚步一顿,缓缓举起手中的油灯,向着那笑声传来的方向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