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非然从没想过，有天他接易丞的电话会如此紧张。
手机不厌其烦地震动了许久，他深吸了口气，“喂？”
“非然……”易丞的声音仍旧像记忆中那样低沉，只是太久太久没有听到了，令沈非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的嗓音没由来地颤抖着，“嗯，我在。”
“非然……”易丞又低唤了声，和平时的明媚阳光不同，今天他的嗓音呢喃模糊，像是缱绻摩挲着发鬓的爱人，分明什么也没做，却处处沾染了狎弄的氛围。
沈非然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易丞分明只是喊了他两声，他怎么还自我感觉上了？
深吸了口气，他耐着性子又应了声，“我在听。”
易丞的嗓音染上了哭腔，“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喜欢我？”
话一说完他就啜泣上了，无语凝噎的音调怎么听都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像是一条摇头乞怜却得不到抚摸的大狗狗，被扔在冰冷的雨中。
这算是表白么？
易丞很擅长察言观色，他总能精准地把握与人交流时的分寸，绝不会说令人窘迫的话。
今天这是……
“你喝酒了？”
“嗯……”易丞从鼻腔里挤出来一个字，听起来更像是耳鬓厮磨了，“喝了一点点。”
这听起来可不像是一点点的样子，是亿点点吧！
沈非然耐着性子哄他，“嗯，那现在我们别喝了，好吗？”
“不好。”易丞酒劲上来了，任性道：“除非你也喜欢我，不然我就不听你的。”
沈非然没好气道：“易丞！”
偏偏人喝醉了天不怕地不怕，易丞还哼起来了，“不听不听，我只听我老婆的话，你是我老婆吗？”
沈非然几欲发作，可转念一想他和一个喝醉的人计较什么？上次他喝醉的时候，易丞可是寸步不离守在他旁边，任由他发作的。
且当是还恩。
他叹了口气，应道：“嗯，我是。”
易丞仿佛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龇着一口大白牙傻乐着，“那你喜欢我吗？”
“……嗯。”
“嗯是什么意思？喜欢还是不喜欢？”
沈非然捏拳忍了，“喜欢。”
原以为这样就能哄好易丞，可他还是低估了醉酒鬼能有多作。
易丞把嘴一撅，“喜欢？喜欢什么？谁喜欢谁？”
“易丞！”沈非然耐心见底，忍不住怒吼了句。“你别太得寸进尺！”
易丞宛如受了惊的小奶狗，哭唧唧起来，“呜呜呜……非然，你凶什么嘛！”
沈非然当真是哭笑不得。
他凶是谁招惹的啊！
你家里人知道你喝醉了这么麻烦吗！
“我打给牧风，让他去找你。”
“不打不打，牧风很凶的，比老婆还凶。”
“……”沈非然额上青筋凸起。
他在天音社是出了名的好脾气，现在这样到底是谁逼的啊！
他咬牙切齿地问，“那你想怎么样？”
“嗯～你这样不行的，有你这样哄酒鬼的嘛？”
“易丞，你是不是没醉！”沈非然有种被人戏弄了的感觉。
“嗯啊！我没醉！”易丞嘿嘿笑道，“我还能喝一……不，两打！”
沈非然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真是醉得不轻。
“阿丞，你听我说，现在放下酒瓶，乖乖去睡好吗？”不要和醉酒鬼一般见识不要和醉酒鬼一般见识……沈非然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易丞心脏不好，当务之急是让他放下酒瓶。
“不好。”易丞咂咂嘴，“都说了哪有你这样哄醉酒鬼的！
“……”沈非然权当自己在哄小孩，“那要怎么哄？”
“像我哄你那样哄！”
“……”沈非然忍了，“我不是很会哄人，你教教我？”
“好吧。”易丞嘴里哼哼唧唧的，像是在认真思考，“你要问，‘那我们家阿丞要怎么样才能乖乖去睡？’。”
“……”沈非然有一种不能冲进手机暴打他一顿的无力感，咬牙切齿道：“好！那我们家阿丞要怎么样才能乖乖去睡？”
“我要老婆回答我！”
沈非然已经麻木了，不再抗拒“老婆”这个词，“回答什么？”
“刚刚那个问题！”
“什么？”
易丞的声音仿佛远方的呐喊，“谁喜欢谁～”
“……”沈非然仿佛能看见他高傲地扬起下巴的模样。
原来易丞喝醉酒这么欠的啊。
莫生气，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生气伤神又费力，我若气死谁如意。
“嗯？”
易丞催促着他回答。
沈非然心想哄哄他算了，至少哄他放下酒瓶。
可话到嘴边，他却呼吸急促起来。
“我……沈非然，喜欢易丞。”
*
后来易丞心满意足地睡觉去了，可沈非然却彻夜难眠。
辗转反侧，天微微亮的时候才睡着，被电话吵醒时已经是下午了。
看见来电显示后，困意顿然消失。
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阿丞。”
易丞似乎也是刚刚睡醒，嗓音糯糯的，“非然……”
“嗯。”
“昨天晚上……不管说了什么，都对不起！我喝多了，你别放在心上！”
“……喝断片了？”
“呃……对不起，我应该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易丞小心翼翼地试探。
“……”沈非然的感觉很复杂，分明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却又似乎掺杂了一丝失望。
他在失望什么？那么尴尬的事，易丞不记得才是好的。
随后他反问易丞，“你觉得你会说什么过分的话？”
“应该……没骂人吧？”
“没有。”沈非然突然觉得有些累了，“你只是耍了会酒疯，后面就睡着了。”
“那就好。”
难得联系上易丞，沈非然赶紧说正事，“你什么时候才肯上班？”
“我……上不了了。”
“易丞。”他憋了大半个月的问题，终于问了出口，“你是不是不想继续了？”
“……我不知道。”易丞的声音听上去很痛苦，“非然，我不知道……你再给我点时间好吗？”
“……”除了在娱乐圈那几年，这还是沈非然头一回感到无力。
最终他也没能得到答案，易丞又再次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