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眸,松开了梵音的手。
梵音没有他的牵制力,一屁股坐在地上,尾椎骨被地上的石头硌得阵阵刺痛。
青紫的手和粉色的水,竟奇异地构成一抹和谐,像幅水彩画。
梵音冷静得很快,她快速往四周扫了一圈,发现自己的左侧是一道斜坡,下面隐约能看到茂密的灌木丛,或许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收回视线,目光在钟离风华的侧脸定了两秒。
就在这时,群狼的嚎叫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凶狠。
群狼扑来,梵音凭着生的本能,身子一跃从左侧的斜坡滚去,像块被抛出去的石头。
身体撞在凸起的岩石上,传来阵阵剧痛,额头也被什么东西划破。
温热的血液混着雨水流进眼睛里,模糊了视线,可她顾不上那么多,她要活着。
有一匹野狼看她跑了,立刻调转方向,狼嚎着就想追过去。
被狼包围的钟离风华却在这时动了。
他眼底翻涌着疯狂的血色,已经杀红了眼。
混合着狼嚎,手中的匕首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线,每一次都伴随着野狼的惨叫。
“一群畜生。”他低笑,声音嘶哑霸道,匕首精准地刺入一头狼的眼睛。
鲜血溅了他一脸,与脸上渗出的血混在一起,让他看起来像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
往下滚的梵音听着刀刃划破皮肉的声音,野狼吼叫还有哀嚎的声音,忍不住地往后看了一眼。
被雨水打湿的睫毛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还是看到了浑身是血的钟离风华,他站得很直很直。
每一个动作利落干脆,杀神也不过如此吧。
她打了个寒颤便移开了目光。
一个再厉害的成年人在手持匕首面对一群狼时,生存的几率也很小。
哪怕他身经百战。
匕首可不是枪。
咚的一声,斜坡下的梵音滚到一片相对平缓的泥地停下了。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咬牙撑着地爬起来。
她知道她期望,钟离风华会死在狼牙下。
他的身体会被寸寸撕裂,会被生吞活剥,只留下啃得坑坑洼洼的骨头。
她掩下目光,以钟离风华为诱饵的念头散开了。
或者说钟离风华是故意让她走的,也可以说是梵音借他为诱饵。
总之她逃了,他死了。
这就够了。
梵音听到传来的狼嚎声,头也不回地往前跑,眨眼间就消失在深林中不见了踪影。
而在她走了没一会,钟离风华还是扛不住了。
一只皮毛被划烂的狼一口咬住他手臂上,犬齿穿透皮肉,碰到了骨头。剧痛让他浑身一颤,鲜血立马喷涌而出。
眉头紧蹙,眼前突然一阵发黑。
他差不多两晚没睡,而且还抱住梵音从坡上滚下来,早就精疲力尽了。
要不是肾上激素的爆发,他恐怕早就被吃了。
膝盖一软,他重重跪在了泥地里,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进眼睛里,涩得他睁不开眼。
钟离风华掀开眼皮看着围在他面前的狼群,嘴角溢出的笑还是那么放肆高傲,只是深处却还是带着几丝失落后悔。
他为什么放开她了?
不是说要带她下地狱的吗?
......
钟离风华再度垂下睫毛,嘴角的笑越来越大。
“后悔了啊……”他轻轻吐出这几个字,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后悔没带她一起死吗?不是的。
后悔的是他追逐了她那么长时间,她的恨也筑起了高楼。
梵音啊,这个女人可.......真狠啊。
他没死的话,或许可以学学阿鲜那套,先买个岛。
他意识越来越模糊,看见走过来的独狼,缓缓闭上了眼睛,咚的一声倒在了粉色水洼中。
独狼鲜血淋漓的鼻子在他颈侧嗅了嗅,确定这具身体已经没了反抗的力气,便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
刹那间,灰黑色的身影从四面八方涌来。
“哑哑.....”
乌鸦刺耳的声音再度划过天空。
已经跑到不知是哪里的梵音,撑着树干在那喘气。
听到淡淡地“砰”的一声,是森林的回音。
她身体微顿,仰头看向被树叶遮盖的天,透过缝隙她发现了几只散开的鸟。
眼神闪过复杂,她不敢再停留,继续往前走。
那枪声传来的方向,还有一道凄厉的哀嚎散开。
一双马丁靴踩过到脚踝的泥水,嗒哧嗒哧走到了,发出哀嚎的独狼身前。
它腰腹部,大量的鲜血正在溢出,嘴里的激烈的哀嚎渐渐变小。
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甘,看着眼前这个戴着帽子的人,身体颤抖。
而刚才围过来的狼群,听到枪声那刻便散了,它们没有精力再去战斗了。
戴帽子的人微微低头,帽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他锋利的下颌线。
他看着晕死过去的钟离风华,沉默了几秒后,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钟离....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