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主任引着祁京墨和简南絮走到食堂中央的空地上,那里临时搭了个小台子,红绸在风里轻轻晃悠。
满室的喧闹渐渐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都落在新人身上。
祁京墨扶着简南絮站定,目光先扫过主桌的白松仁,又看向满场的同事和邻居,最后落回身边的人身上。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透过临时架起的扩音喇叭传开,带着几分平日里少见的郑重。
“今天请大家来,主要是想借这顿饭,和大家介绍我的爱人,”
“她叫简南絮,是我的革命战友,更是灵魂伴侣,是我要携手一生的恋人。”
“往后的日子,风里雨里,我都会护着她。”祁京墨的声音透过喇叭传得很远,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们会一起把日子过成该有的样子,锅里有热饭,灯下有彼此,心里有奔头。”
他低头看着简南絮,眼底的郑重化作柔软的光,“恕恕,我嘴笨,不会说太多好听的。但我向你保证,家里的重活累活我来扛,受了委屈我来挡,不管遇到啥难处,我都站在你前头。你不用怕,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简南絮的眼眶湿了,指尖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化作一句带着哽咽的“嗯”。
台下的掌声比刚才更响了,邻居张大婶笑着道:“瞧瞧这孩子,多实在,南絮没选错人!”
小孩子们也跟着起哄,“家务得全包!”
“全包!”
祁京墨朗声应道:“没问题!”
简南絮望着身边的男人,忽然觉得,往后的日子或许会有风雨,但只要他站在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
白松仁在主位上轻轻点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孙主任适时递上两杯酒,祁京墨接过,一杯递给简南絮,自己留了一杯。
两人手臂交缠,共饮了这杯合卺酒。
酒液温吞,混着满室的饭菜香和掌声,把这份承诺酿得又沉又暖。
饮完合卺酒,又敬了一圈酒,简南絮挽着祁京墨的手臂,回到了主桌,吃自己婚礼的席。
今天的席面有十个菜,寓意十全十美。
大师傅在进政府食堂前,是县里最大的酒楼的老厨子,最懂东北人的口味,菜码摆得满满当当,红亮油润的色泽看着就喜庆。
头一道是红烧肘子,肘子炖得酥烂脱骨,酱色裹着油光,筷子一戳就能分开,肉香混着酱香味儿直往鼻子里钻,是东北宴席上少不了的硬菜。
接着是小鸡炖蘑菇,用的是本地散养的小笨鸡,配着山里采的榛蘑,蘑菇吸足了肉香,鸡肉嫩得不柴。
还有锅包肉,炸得金黄酥脆的肉片裹着酸甜的汁儿,咬下去咔嚓响,酸中带甜,是孩子们最爱抢的菜。
再来是酸菜白肉锅,酸菜是食堂的阿姨们专门为着祁副县长的席面腌的,酸得爽口。
当然,这是给过手工费的。
白肉切得薄如纸,在锅里咕嘟着,配着蒜泥酱吃,解腻又开胃。
红烧鲤鱼,鱼身划着花刀,炖得酱汁浓郁,鱼眼圆瞪,尾巴翘着,寓意婚后的生活,“富足有余”。
鱼肉蒜瓣似的,细嫩肉滑,连鱼骨缝里都浸着味儿。
后面还有地三鲜、大丰收、红烧鲤鱼还有凉拌菜和青菜。
最惹眼的,还是那道茄汁鲍鱼。
这在七十年代的东北县城可是稀罕物,听说祁京墨特意托人从东省捎来的。
鲍鱼个头匀称,卧在浅粉色的番茄汁里,汁儿熬得酸甜浓稠,裹在弹嫩的鲍肉上,吃一口鲜中带甜,
连旁边的董县长都忍不住多夹了一块,笑着说:“京墨这婚宴,真是下了本钱了!”
这一桌子好菜,顶的上这时候富足的人家过年的年夜饭了。
孩子们早就按捺不住,筷子在盘子里穿梭,专挑锅包肉和大丰收里的炸丸子下手。
沈逸刚缓过酒劲,夹起一块红烧肘子往嘴里塞,边嚼边对祁京墨说:“祁哥可真舍得,这鲍鱼在咱们这儿,过年都见不着。”
祁京墨给简南絮夹了块没刺的鱼肉,淡淡道:“她爱吃酸甜口的,想着让她尝尝鲜。”
宴席上没吃完的饭菜,各个桌的大娘们拿出从家里带来的饭盒,连汤汁都刮得干干净净的。
白松仁和祁京墨叮嘱了两句,让他明天到招待所找他,便和郑秘书离开了。
简南絮扶着已经有些微醺的祁京墨,慢慢走回家。
沈逸跟在后面,推着自行车,顺便搭把手。
他也确实搭上手了。
回到家祁家,祁京墨酒劲儿上头,躺书房的矮榻上睡过去了。
沈逸帮着烧了热水,简南絮帮他擦了身子,又换了睡衣,给他盖上软乎乎的棉花被。
沈逸在客厅喝了杯热茶,见祁京墨睡安稳了,才起身告辞,“嫂子,有事叫个小孩儿过来喊我就行,我家离得不算远。”
简南絮送他到门口,轻声道谢道:“今天多亏你了。”
“跟我客气啥。”
沈逸摆了摆手,跨上自行车叮铃哐啷地消失在巷子口。
屋里终于静下来,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她走到书房门口,借着窗外的日头,看矮榻上的人。
祁京墨睡得沉,嘴角还含着笑,像是梦到了什么好事,连呼吸都带着轻快的节奏。
简南絮放轻脚步走进去,蹲在榻边看他。
平日里总是绷着的下颌线柔和了许多,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鼻梁高挺,连睡着时都透着股沉稳的气息。
她的呼吸清清浅浅地落在他的脸上,他大概是觉得痒,在睡梦中微微偏了偏头,嘴里含糊地咕哝了句“恕恕”。
许是闻到了熟悉的香味,他忽然睁开眼,眼神还有些迷蒙,却精准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将她带得往前倾。
简南絮没防备,一下子跌进他怀里,鼻尖撞在他结实的胸膛上,酸溜溜的。
“唔……”
她刚要撑着起身,就被他牢牢搂住腰,脑袋被按在颈窝处,带着酒气的热息喷在发顶。
“别动,乖乖,”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没醒透的慵懒,“让我抱抱,让老公抱抱……”
他的怀抱很暖,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还有淡淡的酒气,却奇异地让人安心。
她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的心跳,有力又沉稳,像小时候听过的钟表声,一下一下,敲得人心头发软。
她轻轻抬手,轻轻环住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