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巧的话音落下，客厅里电视的声音，林父林母聊天的声音，窗外的风声，都消失了。
“对对对，小雪这孩子，我见过一次，长得水灵，说话也细声细气的。”林母完全没察觉到气氛的诡异，还在一个劲地夸着，“就在市医院当护士，工作稳定，人又贤惠，配我们家小风，那是绰绰有余了。”
林父也在一旁憨厚地附和：“嗯，挺好，挺好。”
林风感觉自己像个被架在火上烤的靶子，背后是两座即将喷发的冰火山，面前是两个还在不断添柴的亲爹亲妈。
“哥，你看呀！”林晓巧没心没肺地将那张七寸照片，塞到了林风的手里。
照片塑封得很好，上面的女孩穿着一身粉色的护士服，长发披肩，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是那种最标准的、能让所有长辈都挑不出毛病的邻家女孩模样。
“怎么样？漂亮吧？”林晓巧挤眉弄眼地问。
林风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他身侧伸了过来，拿走了那张照片。
是苏青玉。
她将照片举到眼前，像在观察一个实验样本。
她没有评价漂不漂亮，而是用她那特有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平静地做出结论。
“目标人物面部特征符合大众审美统计学中的黄金分割比例，职业具有高亲和力与社会信赖度。根据社会心理学分析，与此类异性进行配偶选择，有利于构建稳定的基础家庭单元，后代产生心理缺陷的概率低于平均值百分之七。”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向林风。
“建议纳入数据库，作为‘传统婚恋模式’的对照组，进行长期观察。”
客厅里，林父林母的笑容僵住了。
林晓巧的嘴巴，张成了一个小小的“o”型。
搞电焊的，说话都这么有水平吗？
林风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另一只手，更快、更利落地从苏青玉手中，抽走了那张照片。
是夜莺。
她没有看照片上的女孩，而是先用拇指和食指，感受了一下相纸的材质和厚度。
然后，她将照片举起，对着客厅的灯光，侧着头，眯起眼睛，观察着相纸背面的光泽和纤维纹路。
最后，她将照片凑到鼻尖，轻轻地、快速地嗅了一下。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充满了专业到令人发指的美感。
“照片是三个月内，在恒温恒湿环境下，使用柯达皇家相纸冲印的，表面没有检测到指纹残留和特殊化学药剂反应。”
她放下照片，目光终于落在了那个笑容甜美的女孩脸上。
“但这个笑容……有问题。”
“什么问题？”林晓巧下意识地问。
“颧骨肌、口轮匝肌和眼轮匝肌的牵动模式，过于标准，协同性达到了百分之九十八以上。”夜莺的声音冰冷而清晰，“普通人在发自内心微笑时，面部肌肉的协同性通常在百分之八十五到九十二之间。这种程度的肌肉控制，更像是……经过长期、专业的‘亲和力表情’训练后，形成的肌肉记忆。”
【叮！检测到来自异性“苏青玉”的“逻辑性审视”与“数据采集”意图。】
【叮！检测到来自异性“夜莺”的“威胁评估”与“专业性分析”。】
【触发隐藏场景“修罗场（高级）”，获得特殊奖励。】
【幸福值+1.0。】
林风看着自己涨到-505.4的余额，却感觉一阵阵地头皮发麻。
他看着那张照片，再也感觉不到半分甜美。
他只觉得，那个笑容的背后，可能藏着一把淬毒的匕首。
“小风啊，你觉得怎么样？”林父终于从刚才那番听不懂的对话中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问，“明天……就去见个面？你王阿姨都跟人说好了，不去不好。”
林风感觉自己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他知道，他必须去，否则没法跟家里交代。
但他更知道，如果自己一个人去，在暗处，不知道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
苏青玉可能会在咖啡馆对面的大楼上，架起一台高精度望远镜，实时分析他的心率和微表情。
夜莺则可能伪装成服务员，将窃听器放在他的咖啡杯底，并在他口袋里塞一个随时可以引爆的微型炸弹。
他不能把主动权交出去。
他必须把所有的不确定因素，都摆在明面上，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下。
林风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
他没有回答父亲，而是先看向了身边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妹妹。
“晓巧，明天你陪我去。”
“啊？我？”林晓巧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的惊喜。
“对，你是我亲妹妹，你去最合适。”林风不给她反悔的机会，然后，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苏青玉和夜莺，用一种近乎于悲壮的、破罐子破摔的语气说道。
“你们……也一起吧。”
客厅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父林母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儿子。
带着两个同样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孩，去跟另一个女孩相亲？
这是什么操作？
“哥，你认真的？”林晓巧的声音都变调了。
“认真的。”林风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硬着头皮解释，“我这不是刚回来嘛，跟社会有点脱节。苏老师知识渊博，看人准。夜莺同学社会经验丰富，能帮我把把关。”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就当是……帮我参谋参谋，免得我被人骗了。”
这个理由，蹩脚，但却精准地戳中了两个女人的“专业领域”。
苏青玉需要“观察样本”，进行“数据采集”。
夜莺需要“评估威胁”，进行“风险控制”。
林风等于是在告诉她们：别在暗地里搞小动作了，我直接把目标摆在你们面前，让你们现场研究。
“好耶！”
打破沉默的，是林晓巧那一声充满了兴奋的欢呼。
她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把抱住林风的胳膊，激动得满脸通红。
“嫂子团陪同相亲！哥，你太有才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嫂子团”三个字一出，苏青玉那万年不变的平静表情，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裂痕。
夜莺那冰冷的眸子里，也闪过了一道奇异的光。
“什么嫂子团？胡说八道什么呢！”林母终于反应过来，拍了林晓巧一下，“小风，你带着同学去，那多不好意思啊……”
“妈，没事。我们年轻人，就喜欢凑热闹。”林风赶紧打断母亲的话，他知道，一旦让母亲发挥起来，这事就彻底黄了，“就当是同学聚会，顺便……认识个新朋友。”
他看向苏青玉和夜莺，用眼神进行最后的确认。
苏青玉沉默了片刻，最终，她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对她来说，这是一个绝佳的、可以近距离观测“人类传统求偶行为”的社会学实验机会。她不能错过。
夜莺也没有反对。
一个笑容都经过训练的“相亲对象”，其威胁等级，在她这里已经飙升。近距离接触，是进行有效评估和必要干预的最佳方式。
见两人都没有反对，林风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下了一半。
另一半，则提得更高了。
他看着茶几上那张李雪的照片，又看了看身边这两个即将陪他去“战场”的女人。
他感觉，明天的咖啡馆，不会有任何浪漫的气氛。
那更像是一个三方会审的法庭。
不，可能比法庭还要刺激。
因为，法庭上，至少不会有人随时准备“物理清除”谁。
“那就这么说定了！”林晓巧兴奋地宣布，她已经开始畅想明天那堪比电影情节的场面了。
林父林母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一丝深深的困惑和无奈。
他们感觉，自己这个儿子，休学回来后，好像变得……有点让人看不懂了。
夜深了。
林风躺在自己那张熟悉的、带着阳光味道的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回想着苏青玉和夜莺截然不同的反应，回想着自己那个大胆的决定。
他有一种预感。
明天，或许会成为他人生中，最漫长，也最刺激的一天。